世事难料(94)CP
下午三点,阿尔贝将虞恭裕从机场接到家中。律师奔波了一路,风尘仆仆,门房为他撑伞遮雨,虞恭裕心情急迫地提着箱子登上檐廊,首先和梁旬易见面寒暄。他力度很重地握住主顾的手,仿佛这样就能给眼前心力交瘁的父亲一点儿可靠的帮助。他和梁旬易一同进门,边走边说:“抱歉,博恩西的鬼天气让飞机延误了一个小时。”
进到房中,虞恭裕把外套交给佣工,将手提箱搁在地毯上,俯身拥抱了梁旬易一下:“放轻松,他是你的宝贝儿子,我保证没事的。”
这时霍燕青从会客厅走了出来,梁旬易把她介绍给了律师,虞恭裕立即向她伸出手来:“我是虞恭裕,梁先生的代表律师,接下来我负责谈判。我来得很急,刚下飞机,事情还没理清。先把昨天和今天发生的事详细跟我说说吧,绑匪找过你们几次了?”
几人把来龙去脉陈述一遍,虞恭裕拿来纸笔记录下重要部分,又去会客厅里听了通话录音。一小时过去了,电话铃依旧没响。雨势忽大忽小,梁旬易听着雨水浇在玻璃上的声音,不禁有了个恐怖的想法:也许梁闻生已经惨遭毒手了!天色越来越黑,家里亮起了灯,语言分析专家还在不停地倒放磁带,那个粗哑邪恶的声音一直在梁旬易耳旁响起。
他不堪其扰,滑着轮椅离开了六角厅,出去时轮子甚至把门撞了一下。虞恭裕在偏厅找到他,那时梁旬易正盯着沙发上儿子最爱的那只泰迪熊出神。律师说了几句老生常谈的安慰话,又道:“梁闻生有4000万的保额,因此尽量把最终价格稳定在这个数。层层加码,打一通电话就加点钱,绑匪就会相信这是你翻遍了家里所有角落才凑齐的钱。”
“我太累了,能不能让我的耳朵清静会儿?”梁旬易眉头紧皱,抬手止住他的话头,闭着眼睛揉了揉鼻梁。
虞恭裕退出了偏厅,梁旬易把那只泰迪熊抱起来放在腿上,无神地望着前面的屋角,那儿的珐琅象牙桌上摆着一尊穿金衣的圣母像。圣母的表情严肃而悲伤,大大的黑眼睛叫人毛骨悚然。寂静冷清的房室里突然响起了梁闻生的笑声,由远及近,然后渐行渐远......冷不丁,梁旬易打了个寒颤,泪水旋即模糊了他的视线。
入暮时分,高绪如正在阅读一篇题为“市内多名儿童失踪,警方怀疑涉及跨境人口买卖”的报道,无线电蜂鸣器开始号叫了。家中顿时兵荒马乱,霍燕青喊了声“各就各位”,所有人都戴上了耳机严阵以待。倒数三声后,语言专家接通了声度计和电流表,梁旬易拿起对讲机,听见里头的人在问:“我要和梁旬易谈。”
“我就是。”梁旬易回答,瞟了眼高绪如的手势,“我要和我儿子说话,他有严重的过敏症,我很担心他。”
塔塔停顿了几秒,然后轻笑一声:“是吗?你要和他说什么?‘今天天气如何?晴天还是雨天?’‘你感觉环境怎样?是在地窖里还是在山顶上?’,语言学家能分析出我的声音吗?”
圆桌旁的人都被塔塔的一反常态弄得惶惑了,梁旬易擦了一下鼻尖,面不改色地撒谎说:“什么语言学家,别多想,这里就我一个人。”
“你确定?”
“那还用说,你以为我是傻瓜吗?我想和你私下解决这事,越快越好。”
“我们可以接受8000万。”绑匪松口了。
“我说过,如果你们同意2000万,我明天就把钱如数奉上,绝对一分不少。我还有个好消息,如果愿意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我可以多给你们500万。总共2500万,可以吗?”
塔塔的语气十分不满:“你这家属太差劲!我开价1.2亿现在降到8000万,这简直是侮辱。”
“你必须明白我现在也陷入了财务危机。”梁旬易照着纸上写好的提示说,把语气放缓,“我们都想快点解决这事,以免夜长梦多。你们如果把谈判进程拖得太慢,就会陷入险境,老兄。”
“无论怎样,2500万这个数太少,你当打发叫花子?你是富豪,为了自己的独生子才出这点钱?若是这样,我干脆把你儿子吊起来用枪打烂他的脑袋,再把他的尸体卖给你!”
梁旬易面露愠色,塔塔的威吓点燃了他胸中郁积一整天的怨恨,让他险些情绪失控,要把绑匪骂个狗血淋头。为了避免骂战发生,虞恭裕及时夺走了他手里的对讲机,代替他继续和塔塔周旋:“我是梁先生的代表律师。现在是艰难时期,梁先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一掷千金,他的公司遇到了大麻烦,正处在风口浪尖上。如果他本人又在这时消费大笔资金,会引来许多不必要的注意。”
“你接着说吧,反正他要是不拿出八千万,就永远别想再见到这小少爷。”
“请不要伤害梁闻生。我们很想达成协议,朋友,但话还是得说明白:如果撕票,我们一分钱都不出。和你的人商量一下,如果可以,我们就成交。”
塔塔立刻断开了无线电。计算机专家泄气地耸了耸肩膀,惊惶未定地盯着电脑:“屏蔽得太完美了,他们堵塞了网络,所有设备都掉了链子。简而言之,他们把电脑搞瘫痪了。”
“他们有反侦察力,熟悉我们的手段。”高绪如靠在椅背上说,“而且他会说一些军事用语,我觉得应该是一种习惯而不是刻意为之。这些人可能是警察,或者军人,且从业已久。”
第46章 私情
缓缓的土坡连绵起伏,草色已经由绿转黄,连成一片的松林倾斜着升上远处锯齿状的雪山。大地好似病入膏肓的黄疸病人,冒着潮湿的青黄色。瘦长的电线杆伫立在平坦的草场上,电线细若游丝,从乌云密布的天际横跨而过。牧民的农庄散落在原野上,几棵树干雪白、树冠金黄的白桦簇拥着石砌的农房,一条尘土飞扬的小路穿过葡萄园直通前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