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闻(138)
“他?”
“嗯,他告诉我金柏帆家开了个面馆,我一想怎么跟应蔚闻家的刚好对上了。”贺宇航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你说有这么巧的事么。”
“那他接近你是因为这个吗?”杨启帆问:“所谓的无论倒回到什么时候你们都会遇见?”
贺宇航摇头,“我说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金柏帆的事发生前,除非他提前预料到了,但这怎么可能呢。”
唯一让贺宇航觉得魔幻的什么穿越,到头来不过是他自导自演,唯物主义的高墙依旧牢不可破,不允许任何所谓先知的窥探,应蔚闻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提前知道那天会发生什么,否则他应该去拯救金柏帆,而不是在事后对他进行无用的追责。
贺宇航又想起了那天,应蔚闻在听到他说划伤了别人并且不断替自己辩解时的全部神态,那时候他发现那个人是金柏帆了吗?
就算当时没察觉,接到电话的那一刻,也足够他把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了,就这样还心平气和地邀请贺宇航留宿,那一刻的应蔚闻在想什么呢。
想着怎么接近他,又在日后怎么折磨得他低三下四?
以前还觉得他这样的人的沉稳有耐心,现在才发现,那是人身上凌迟的钝刀子。
“在想什么?”
杨启帆的声音打断了贺宇航的自我怜悯,他喝了口咖啡,咂摸出一点生涩的苦味,“在想季廷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明明能摆平金柏帆,为什么还要把这样一件几乎没有后果的事再推到我头上?”
尽管季廷直到最后都还在狡辩,但贺宇航心里已经有了判断,他万万没想到,这样一件在他这儿早就尘埃落定的事,会在十几年后的今天重新迎来反转。
“你这样想就太天真了。”杨启帆无奈看他一眼,“嫁祸给你的时候,他可不觉得自己百分百能搞定,金柏帆猥亵江楠楠,该去坐牢的人是金柏帆,而划伤了金柏帆,该去坐牢的人就是他季廷了,人为了自保什么都做得出来,别说你还是个死心眼,说什么都信。”
“还有,千万别觉得他摆平这事是在为你好,想想你都能编出来的理由,警察的调查和审讯手段比我们高明百倍,他难道就不怕东窗事发。”
“他当然怕,不怕哪会这样卖力。”贺宇航慢慢向后撸了把头发,看向杨启帆,“看来还得是你,要不是你,我可能这辈子都难从这样的谎言里走出来。”
“那不会的,你早晚会反应过来。”杨启帆捏他肩膀,“你就是太讲义气了,心又软,但凡有他一半推卸责任时的底气,这局早破了。”
“我要有这种底气你可能也不会帮我了。”
“那确实,我喜欢的不就是你这份义气和心软嘛。”杨启帆探身倚在栏杆上,看着前面,过了会他问:“话说金柏帆真的留着那把刀吗?”
“鬼知道。”贺宇航说。
“我就说呢。”杨启帆笑,“我猜季廷现在正上网查多少年前的血迹能被验出来你信不信,可急了。”
“信。”贺宇航也笑,“我也挺想查的说实话,他要真留着,高低我得让应蔚闻把那刀给我偷出来送去验验。”
回去的路上,贺宇航手机响了,杨启帆兴奋地问起是不是季廷打来忏悔的。
“你怎么比我还天真了。”贺宇航把电话挂了,“不是他。”
【不方便?】下一秒屏幕亮起,跟着跳进来一张照片。
应蔚闻拍他自己的手,手心里是倒出来的几粒开心果。
【你晚饭就吃这个?】
【食堂留了饭。】应蔚闻说:【听你的,打发时间。】
他哪里是需要打发时间的人,这一看就是在哄自己罢了。
应蔚闻居然也会哄人。
贺宇航靠着窗看向车外,他无法形容当听到杨启帆说我从来不觉得是你时,那种被坚定选择的震撼,尤其是有应蔚闻对比在先。
应蔚闻在这件事上的处理是粗暴的,他不是信或不信,而是是不是贺宇航都无所谓,从那个时候在机场,他就已经放弃了,贺宇航是不是个满身污点的人,对他来说变得不再重要。
并且那次之后应蔚闻像是感受到了他的不安,给他打电话都变得比以前规律且频繁起来。
过去没有他原谅应蔚闻这一说,一直以来都是,他才是被等待原谅的那一个。
“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办,要揭发他吗?”杨启帆送他到楼下,临下车前问。
“你说季廷?”
“昂,我可是信善恶有报的人。”
“还没想好。”贺宇航长出一口气,靠在椅背上停顿了会,“这是他和金柏帆之间的事。”
“你跟他就没事了?”
“我最多打他一顿,然后彻底绝交,还能怎么办,他骗我也不犯法呀。”
“我倒是不介意你打,去他门口贴大字报也行。”杨启帆说:“就是可惜了,故意伤害如果是轻伤,诉讼时效是五年,重伤十年,怎么算都过了,就这他妈还不肯认呢。”
“你连这都查了。”贺宇航之前没想过这点,原来犯法的事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做事做全。”杨启帆看他一眼,“从他骗你的那一刻起,早不是他和金柏帆之间的事了,还涉及到江楠楠,涉及到你,应蔚闻……算了,我听你们的。”
“主要我也不知道能把他怎么样。”杨启帆心里愤愤,捶了把方向盘,“真的是,便宜这孙子了,刚就该打一顿的。”
和出发前一样,贺宇航再度躺回到沙发上,很难形容这一天过得有多漫长,他面朝靠背,微微蜷身,闭眼的那几分钟里,试图理清这所有的荒唐事,但思绪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