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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闻(80)

作者: 一颗杭白菜 阅读记录

“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现在早不打了,再说我多乖啊,她有什么理由对吧。”能叫秦淑勤这么挂念,贺宇航都忍不住替郝卉月喊冤,她就没打过他几次,有也是因为他太皮了。

这些贺宇航早没印象了,偏偏秦淑勤一直记得,没事就要提两句,说她打孩子,不讲道理。

要说郝卉月,倔也是倔的,但没到秦淑勤口中倔得要命的程度,“您要真关心她,多给她打打电话,她嘴上不说,其实可想你了,真的。”

“我关心她干什么,她心里头主意多,过得比谁都好。”老太太嘴还挺硬,“你少替她说话。”

“那不说了,还是聊咱的祖孙情吧。”贺宇航笑,他曾经一度想调和这对母女的关系,奈何脾气一个比一个难顶,秦淑勤吐槽郝卉月,也不想想郝卉月的脾气到底随了谁。

他外公去世得早,在那之前就已经妥协了,唯独外婆,耿耿于怀到现在,每次郝卉月提议说要接她过去小住一段时间,都被她无情地拒绝了。

这一躺不知道躺到了几时,醒的时候外面天还黑着,院门已经关上了,贺宇航迷迷糊糊起来看了眼,身上多了床厚棉被,窝着还挺暖和,尤其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更是催眠。

他发了片刻的呆,倒头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吃早饭,贺宇航看了眼窗外,说今天天气不错,要带他去海边走走,顺便冲个浪。

应蔚闻以为他开玩笑的,“这个季节冲浪?”

“上回不说了吗,想冲还是可以的,而且不冷啊,中午有十几度呢。”贺宇航嘴上硬气,说话却不敢多大声,眼神往院子里瞟,“一会咱从后门走,悄悄地。”

应蔚闻还剩最后一口粥没喝完,眼看着秦淑勤跟人在门口说完话要进来了,贺宇航一把拽过他,飞快冲进屋里,拿上准备好的东西,沿后门溜了出去。

今天比起昨天是要好一点,出太阳了至少,但气温还是没有太大回升。

贺宇航熟门熟路地领着应蔚闻在巷子里穿梭,换个人来没几下就该绕晕了,他还能嘴不停地跟迎面过来的人打招呼,这个叔叔那个伯伯的。

“远吗?”应蔚闻问。

“不远,走十来分钟吧。”

翻过一段向上的砂石路,来到一处海边的悬崖,岸线上分布着形态各异的黄土色礁石,水质还算清澈,浪的质量应蔚闻不懂该怎么评价,仅从肉眼判断,似乎有些大。

“确定没事?”

“没事,这地儿我经常来,比这大得多的都冲过。”贺宇航走下去,把冲浪板插进沙堆。

“事先声明,我不会游泳。”应蔚闻说。

“就是要你不会才行。”贺宇航说:“真到需要你游泳的时候,咱俩都该命不久矣。”

应蔚闻浅浅一笑,看着眼前层叠卷起,扑涌而来的大浪,“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救你。”

“你都这么问了。”贺宇航笑着抬手,把衣服脱了,“放心,不会要你救的,相信我。”

他这绝对不是在立什么Flag,论水性贺宇航有十足的把握,而且这地方常年浪就这么大,跟天气冷热没关系。

“我吧,虽然达不到专业赛级水平,业余里面绝对算这个。”贺宇航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隔壁市冲浪协会每年都会举办比赛,青少年组我可是得的第一,奖杯现在还在我外婆橱窗里放着呢。”

“青少年组?你几岁的时候?”

“十三四岁吧,记不得了,上高中后每年也来,但待不长,没那么多时间准备,你要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上手很快的。”贺宇航准备工作做得差不多了,“不过今天就算了,浪有点大,不适合初学者,而且对你来说太冷了。”

事实证明他的第一名副其实,尤其是以一个普通人的鉴赏力,都能看出他从浪里钻出来的动作快且标准,双腿稳稳地扎在上面,控板技能游刃有余,像与脚底下踩着的浪融为一体。

摔下去的动作也漂亮,颀长身形包裹在黑色冲浪服下,肌肉纤瘦,充满了力量感,左右穿梭如同一条肆意摆尾又滑腻的鱼。

应蔚闻站在岸边,看着他一次次被追赶而来的大浪掀翻,转头又不知疲倦地迅速爬起,一望无际的海面上,渺小的一点孤独沉浮,这让他想起那天在球场上,贺宇航眼神坚毅,也是这副不服输的模样。

岳锦白打来电话,问他在哪。

“外地。”应蔚闻说。

“什么时候回来?”

“过两天吧。”

“那等你回来我去找你。”

他这人就这点好,心气高,从来不会胡搅蛮缠,换作别人可能会追根究底地问他去外地哪里了,去做什么,跟谁,但这些岳锦白从来不问,怕多问一句就认输了似的。

应蔚闻说了句好,对面挂了电话。

他从来不主动找岳锦白,所以岳锦白要在这种事上争高低,每次电话要挂在他前面。

等再度把视线放回远处,贺宇航的身影消失了,唯剩空了的冲浪板还漂浮在海面上。

风比来的时候大了许多,海浪拍打在岩石上的声音一下一下如同擂鼓,应蔚闻站在原地,海水渐渐浸湿了他的鞋底。

天地空旷,长风入耳,除他之外再无别人,躲在浪后伺机而动的身影这一次没能冲出来……潮水清白褪去,又在下一秒翻涌而至。

贺宇航是个很浅的人,应蔚闻一直觉得,就连烦恼都很浅,而就是这样一个浅到不费力气便能窥尽全部的人,此刻却一反常态,无声无息,沉不见底。

海风咸腥,吹得人脸发涩,一个人成为回忆,和把这个人从世界上彻底抹去是不一样的,应蔚闻把视线望向更远处的海平面,说不清自己对这一幕究竟是否有过期待,长时间的视觉疲劳蛊惑了他,他像是再一次于不知不觉间,让自己又走回了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