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没人心疼大师兄吗?(295)
“得将那三人分开来。”
“我们已为此事商讨许久了,可仍未想出怎么才能……”
“我有办法。”钟隐月说。
此言一出,众人一怔。
“玉鸾长老,心中有法子将他们分开么?”
“是什么法子?”
钟隐月没立刻回答。
他将视线从左至右扫了一圈。
宫内的仙修们都望着他,神色各异,但眼睛里都各自有些光芒。
那是仰仗他的光芒。
钟隐月心里都明白。仙修们之所以一大早起就苦口婆心地围着他劝说,就是怕他心软,也怕他不出手。
血战当前,一个能召天雷的符修会是多大的战力,谁都想得明白。
所有人都看着他。
钟隐月忽然察觉到异样的目光,他往旁边扫了一眼,见到一个站在顾不渡身后的忘生宗弟子向他挤眉弄眼,投来向他鼓劲的鼓励目光。
钟隐月便明白了,那是陈博斌。
钟隐月朝他冷笑一声,抬手将身边的长老轻轻拂开,推远了些。
他低手甩开身上外袍两侧的长衣,毫不犹豫地弯下膝盖。
咚的一声,钟隐月的两膝磕在地上。
他跪下了。
在山宫门口,向着宫内所有仙修。
没有任何前兆,也丝毫没有丝毫难堪的缓缓,他就那么如同一个从高处坠落的落石,结结实实地跪了下去。
膝盖磕在地上,发出重响,光听着便知他也压根没收力气。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有人慌忙过来要扶他:“玉鸾长老!你这是做什——”
钟隐月狠狠打掉他伸过来要搀扶的手。
“请诸位让我先去,”他说,“让我一人先去。”
众人又是一怔。
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说,空气都沉寂了好一会儿。
顾不渡询问:“这是为何?”
她声音平淡,好似早知会如此了。
可旁人并不懂问天,压根想不到会这样。
听了顾不渡的话,一群人如梦初醒,赶忙跟着道:“是啊,玉鸾长老,你这是为何啊!”
“根本不必如此!若是长老心中有了办法将他们三人分开,我们一同去就好了呀!”
“是啊,若是能分开,此次奇袭,我们能赢的面儿是极大的!”
“你一人去,岂不是送死!?”
“我弟子在那儿。”钟隐月说。
一句话,立即使宫中寂静。
方才还叽叽喳喳的众人,立即都哑巴了。
“虽说已经面目全非,身不由己,可那是我弟子。”
钟隐月的声音逐渐沙哑起来,“诸位担心的,此时我应做的,又或他还有没有救,我心中也都清楚。”
“我心中自然都清楚……事已至此,我问尽了该问的,找遍了能找的,可就连天道都告诉我,只能由我一杀了之。”
“可诸位,我心中不甘。”
宫中他人仍沉默不语,可听到此处,神色也各有不忍:“……”
“诸位恐怕只能在这五年一次的大会上能看见他一面,也多有不知。他被干曜长老从死人堆里捡回来,抚养长大,可却遭了不公对待。即使如此,他也规规矩矩地克己守礼,修了百年的道。即使多有不公,也依然孝敬师长。”
“他表面风风光光,在干曜门中却受尽欺辱。同门都有的珍稀法宝,到了他那儿,却尽是一堆破铜烂铁。明明是夺过桂冠的修士,手里的法宝却还不如我这最末尾的门中弟子。”
“干曜长老借以命锁之法,欺压折磨他多年。我去接他入我玉鸾门时,他甚至都是在干曜山的柴房里。不知是当时又怎么惹了干曜长老,额头上血肉模糊,又无人管他关心他,那伤口都已成了炎病。”
“到了我这里,他也生怕给我添麻烦。他处处小心,我给了他法宝,他都觉得自己不值。”
“我……是当真觉得荒唐。”
“他规矩了这么多年,即使做过些错事,那也是因着旁人欺负的太过分……分明是这世道欺压灵修,是干曜长老愧对于他,是我们天决门愧对于他,可到了最后,却仍是他落了个必被诛杀的命数。”
“我们仍然站在山上仙风道骨,他这一生,却从未抬起过头来。”
“我知道这一切无可奈何,我也知道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任何办法,连天道都已经救不了他。”
“我都知道,”钟隐月说,“可那是我弟子。”
“哪怕是全天下说不可留,哪怕是天道也说不可留,哪怕是天上的天帝神仙地上的仙界掌事都说不可留,我也——”
“……我也,还想再拼一拼。”
“若是被共魂,那他便还是在那里的。”
“他还是在那具妖体之中的,他或许还在等我。”钟隐月说,“他或许还在等我去救,他或许是能醒来的……”
云序长老听不下去了:“他醒不过来了!那妖体里有那么多的魂魄共为一体,肯定是将他压制得气都喘不过来,如何醒来!?”
“万一他能醒呢!?”
“能醒又如何!?那么多的魂魄压着他,他形单影只的一个兔子,怎么打得过那些魂魄,重夺仙体!?”云序长老怒骂,“是你该醒醒了!玉鸾,那是妖后!是妖后在他体内!沉怅雪如何能赢得过!”
“他都叫你杀了他了,你还这样不肯甘休,你不知是在害他吗!”
钟隐月喊道:“我同这世道一起欺压他,就是为他好了吗!?”
云序长老一哽。
钟隐月再次红了双眼,他深吸了一口气。
“这世道对他不公,”钟隐月说,“我若也认这世道,也这般……那他身后,就当真再没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