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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门优雅杀猪(138)

人类的情绪永远像是不会停歇的摆锤,一会儿想通了,下一瞬间又想不通了,如此让人捉摸不透,上一刻还在跟他进行飘忽对话的人此时鼻尖通红泛肿,因为水泽晶莹透亮,像泡在水里的圆萝卜……

通红的双眼被泪水盈满了,在她茫然抬起头的时候,凌乱的发丝黏在眼角,泪痕随之变得乱七八糟。

眼泪就像是止都止不住一样还在往外冒。

云天宗大师姐自己哭到一脸懵。

瞪着快要哭瞎的眼与杀猪匠对视几秒,尽管大家心知肚明她压根什么都看清,紧接着她就像后颈上的某根筋被削了似的,脑袋“啪”地一下又无力垂落回膝盖里埋起来。

“……”杀猪匠沉默了片刻,“为什么哭?”

这么直白的提问一般得不到正经回答。

“你吓到了吗?”

这种一旦承认就会像是膝盖以下被砍掉,从此整个人会变矮一节的假设,活该得不到回应。

男人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得到回答,他将从此不得不面都一个哑巴,此时他听见沉闷嘶哑的声音在近在咫尺的距离响起。

“我讨厌我只是一个普通人,阮竹只能那样死在我怀里。”

她艰难地吞咽一口唾液,明显停顿了下。

环抱膝盖的手臂绷紧,脑袋埋得更深了些,嗓音沉闷。

“她不太聪明,若是她当时抱住的是鹿桑,她就不会死了。”

鹿桑是神凤在世,是天道宠儿,是气运之子。

老天爷不会允许任何不美好的事物发生在鹿桑的怀里。

所以如果是鹿桑,阮竹就不会死。

“天道不泽万物,唯独照拂宴几安、鹿桑那类人。”

可惜她是南扶光。

南扶光是一个普普通通又有点倒霉的路人甲。

现在连带着选择她的阮竹也跟着倒霉了,还不是一般的倒霉,她付出的生命的代价。

南扶光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为谁流泪,为阮竹,为有银,为小蘑菇,为大日矿山的每一个矿工,还是为她自己……

过去那么多年,她从不觉得作为修仙界一颗路边随处可见的石子有何不妥。

但现在,她发现不妥了。

——石子可以是石子,没什么不甘心的,前提是它一直待在熟悉的原地,仰头永远只能看到同一片天空,而不是另一片更广阔的、拥有腥风血雨的地方的话。

无论如何努力扑腾,她无力改变任何人,任何事,天道所创造的故事线,从来不肯在她的身上浪费分毫笔墨。

意识到这件事,南扶光绝望的眼泪都要流干了——

哦,这件事,想必天道也并不在意。

淦,他娘的。

膝盖上的道袍下摆湿透了,南扶光震惊自己怎么能有那么多眼泪,她想停下来不让身边的人看修仙界的笑话,但是她压根停不下来。

听见身边的人仿若发出一声叹息,她更加窘迫,耳尖都感觉到了温热滚烫的温度,她开始想应该如何驱赶他走开,但尚未来得及组织好语言,便听见低沉的嗓音响起——

“幻想过多,这世上并无所谓天道。”

她没理他。

“或者你抬头,若有天道,此刻也只在你眼前。”

不着腔调的结论并未打动任何人,南扶光喉头发堵只能发出含糊的声音以表对胡说八道言论的反对,于是男人不得不放开鱼竿,伸手过来,试图将她的脑袋从膝盖中抬起来。

很快,他觉得自己受到了阻力,是面前这人正梗着脖子跟他较劲地用反力挣扎——

最后在男人不耐烦地“啧”了声伸手去拎她的耳朵之前,突然像是放弃了似的,顺着他的力道抬起头。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除了身边净潭湍湍急流之音,相对而望的两人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鼻息喷洒在自己的鼻尖。

潮湿的,咸的,但不是海水那种腥咸。

男人有些漫不经心地想。

“唔?”

南扶光只感觉到略微强硬姿态扳起她的面颊的大手干燥温暖,当那张英俊而且作为一个凡人过分有压迫性的脸靠近时,她有一瞬间恍惚。

她努力睁大眼。

但眼前视线在眼泪里成了鱼目视物的朦胧。

“什、什么?”

脸上因为凌乱发丝而改变的泪痕再次改变了,这一次,透明温热的液体钻进了他的指缝,终日握住杀猪刀的糙手有朝一日碰到了如此细腻又脆弱的东西。

触感陌生。

但他没有挪开手。

“看到了吗?”杀猪匠语气平淡地问。

“什么?”

“你想要的天道。”

“……没有。”

南扶光哽咽了下,口齿不清。

“我只看到你了,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第55章 云上仙尊,一击败落

接下来的几日南扶光每日都会前往净潭静坐一两个时辰, 用杀猪匠的话来说,不知道的大概以为她已经把他杀了沉水底了。她每天只是为了回去欣赏完美犯罪现场。

净潭与往常其实是没什么不同的。

至少云天宗的所有人——包括宗主谢从、云上仙尊,都没有出来有任何发言。

要非说有什么异常,大概是轨星阁的人曾经出现过一两次。

南扶光在云天宗出生, 但很少在云天宗任何公共场合见过轨星阁的人, 他们总是神神秘秘的, 不知道身份也不知道来历,除却宴几安与谢从几乎不与宗内其他人交流……

终日身着不同于云天宗弟子统一制式的特殊袍子,宽大的帽子遮住半张脸。

南扶光上次见到他们,还是辨骨阁见证神凤降世那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