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名运输工跑着跑着,被铁轨绊了一下。
仓惶之中回过头,只看见当监管者执那把骇人听闻的巨镰从天而降,与此同时,一名监护者手中的箭羽,射穿了少女的右眼。
鲜血从箭柄飞溅,血珠落地滚满尘埃——
这是他最后看到的画面。
……
月朗星稀,明日大约又是个晴天。
灰突突的土屋内,身形高大的男人沿窗棱而坐,一只手撑着下巴出神地望着天边所挂那轮满月,深邃的黑瞳不见波澜。
他似在等待。
过了很久,他一动未动,直到土屋的房门传来“吱呀”一声轻响,有什么人缓步而入。
那人来到窗边,驻足而立。
倚于窗上,男人终于有了动静,稍一侧身,他居高临下,俯首与身边所立、仰脸望着他的人对视——
是不完全的“四目相对”。
来人已经换上了黄色的采矿区工人服,一头长发随意用银簪挽起,脏兮兮的脸蛋不知道何时洗干净了,这会儿她扬着精致小巧的下巴,乌漆漆的左眼虽有疲惫但璀璨发亮,右眼却缠着层层白色纱布,似已不能视物。
杀猪匠沉默半瞬。
不言。
忽而抬手,粗糙的食指腹在纱布上方拂过,有滑落至边缘,稍一顿,勾起边缘一角,露出纱布下的伤情。
他凑近了,鼻息与少女有短暂交息,两人都未躲避,似压根不在意这看上去过分入侵领域的距离。
侧脸端详纱布后半晌,男人始终紧绷的结实手臂不明显地稍放松。
似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南扶光从怀里随意扔出个东西——
是草人。
草人右眼部分一团漆黑似烧焦,胸口南扶光的名字与生辰八字变得模糊不清。
……原来是这个东西?
差点连我都骗过了。
男人薄唇唇角又下落,成了往日那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好奇心害死猫,纵使猫有九……哦,五条命,但被射穿眼睛好像还是会疼的吧?”
南扶光面无表情地拍开还勾住她右眼上方纱布,这会儿正不安分上下滑动似逗弄的糙手。
“值得吗?”
杀猪匠问。
“值。”
……
身患残疾,可破格直接从运输区升入采矿区。
她倒是要看看,这莫名其妙的大日矿山,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秘密。
第30章 这绿帽子还不是说戴就有得戴
南扶光用一把破剑, 掀了大日矿山膳房,火葬了其内悬挂狐皮下无数冤魂。
大火烧了一天一夜,“南扶光”三字在大日矿山内部名噪一时。
对此一举成名,南扶光本人表示接受良好, 毕竟她在云天宗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小范围内的名人她还是当得起的。
当晚就着外头冲天的火光, 她倒头就睡,本以为初次经历白刀入红刀出这种事,她必做噩梦……
没想到最后居然一夜无梦,梦中甚至没有蚊虫侵扰, 她睡得无比香甜。
第二日日上三竿, 感觉到鼻息下方似有异动, 南扶光方才慢吞吞睁开眼,便看见坐在床边那人, 丝毫不窘迫自己的行为, 不急不慢将探在她鼻下的手缩回——
外加附赠一句:“猛女醒了。”
南扶光刚睡醒, 脑子还是懵的,没意识到自己被语言攻击了,揉揉眼:“你在做什么?”
“看看你是不是死了。”杀猪匠淡道,“毕竟一晚上连翻身都没翻过。”
南扶光坐起来,伸展身体, 打了个呵欠:“你刚才叫我什么?”
“监护者连夜清查大日矿山矿区监护者人数,七杀落陷、识海受损六人, 重伤十三人, 轻伤若干,伤皆为修士……那铁剑从厨子身上拔起来时,断成了三节。”杀猪匠数着数着顿了下, 颇为真诚地反问,“不猛吗?”
“听说你把符箓砸进了那把破铁剑使得它也稍微附着一些五行力量?”
南扶光挠挠下巴,心想绝对不能告诉这个人当时她也是稍微想起了一些他说过的话才——
在她犹豫中,却见杀猪匠微微笑了起来,那双好看的眉眼眼角都有了一点儿舒展的笑意:“这如何想到的?你当时相当等同于凡人,以凡人之躯挥动修士之剑,如此若是流出去,怕不是得在三界六道搅出一番风云……”
南扶光愣了愣,她倒是没想那么多。
凡人也可用修士之剑?
“怎么说呢,真不愧是——”
“嗯?”
“为了破坏力变得很有创造力的猛女。”
“……”
南扶光窒息了一瞬,心想差不多得了,这要是传出去了还得了,以后跟宴几安掰了还有谁家好男人愿意嫁……不是,愿意与她结契?
“够了!你可真是一句好听的都说不出来!此事休要再提!”
“好的。”
“……但不妨碍以后你对我说话可以放尊重点。”
“也很难不尊重。”
杀猪匠站起来,到干净的水盆里洗了洗手,看上去精神抖擞,完全不像是观察了她一晚上关注她到底累死了没的样子。
“毕竟仙子姐姐为了进入采矿区,从此能够光明正大同地在下说上话,如此煞费苦心。”
“……”
尊重是不可能尊重的。
真想给他嘴缝上。
……
南扶光一番洗髓后换上了新的采矿区矿袍,对着水盆倒影左看看、右看看,研究自己的全新造型倒也新鲜。
半晌反应过来,很囧地意识到自己这好像是完美融入环境规则——
明明两天前她还满脸严肃宣布“我不挖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