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笼(160)
来了平城之后,她变得有些随意闲适。
文心在李仁对面坐下,笑着问她:“难道是上京传来了什么好消息,让殿下这般高兴?”
林忱摇摇头,说:“既定的事,没什么高不高兴的,左不过是在等他们献降的诚意,趁这个机会,把残余的隐患都清理掉。”
文心问:“是肃王?”
林忱点点头:“还有那些趁势起哄的墙头草,我回去以后一个都不想看到。只有让他们怕一次,以后才不会三番四次的有麻烦。”
李仁接口道:“殿下可不是为这杀生之事喜悦,她是高兴女学的事终于办成了。从前太后想在文渊阁招募上学的女子,可朝中响应者寥寥,现在名正言顺的学堂办起来,总算开了个好头。”
提到这个,文心也很高兴,说:“正是这样!”
三人喝了一会茶,文心忽然想起一事,拍案道:“差点忘了,殿下,我还有个学生想见你一面。”
李仁打趣道:“你有几个学生?个个都这么上心,可真是辛苦。”
文心笑:“这个人可是殿下的老相识,是非见一面不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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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思走进来的时候,林忱有一瞬间的恍惚。
八年飞霜,把她在平城的一切都模糊掉了,可再见以前的人,竟还能清楚地记起那些稚气的相斗。
静思留起了头发,那一头乌黑油亮的发盘在脑后,打扮得简单但不朴素,还是花里胡哨又争强好胜的性子。
林忱看她,心里涌起的只有对过去淡淡的怀想,没有半分厌恶或者别的什么。
文心瞧着静思,看见她藏在身后攥紧的衣角,有些揶揄道:“別紧张,你不是要亲自来同殿下道谢吗?”
静思尴尬地笑笑,还是不敢直视林忱的眼睛,文心只好代替她讲起前因后果。
原来,自文心四年前来此扎根,便仔细寻摸起可以入学的适龄女子,身在香山寺的静思不知从哪得到了消息,几次来毛遂自荐。可她年龄太大不说,字也不识得几个,根本没有得见文心的机会,更别说入选了。
不过她是个肯动心思的人,从文心底下人那里知道了“成玉殿下”的消息,最要紧的是,知道了殿下名讳。
这下子总算有了个由头可以攀一攀关系,一来二去,文心知道了有这么个人。她往上京去信,问林忱是否有这么个朋友,不过石沉大海,并没得到回复,她秉着那一丝可能,将静思收入门下。
不想这么些年来静思学得很快,办事也很灵光,终究没有将此办成坏事。
文心说完,林忱陷入了追思。
她并不记得有这么封信,而她身边的人办事又素来严谨,不可能是一时疏忽。
“所以,其实是你把那信截下来了?”林忱问静思。
静思一吓,诺诺不敢说话。
文心也一怔,片刻笑道:“原来是这样!你倒是个搞阴谋的好手,又很有胆量,就不怕被我发现了,当场就处置了你?”
静思看着她,道歉道:“我是对文大人不诚,可若让我终生青灯古佛,倒不如死在青春年少时,做鬼也没有那么难看。”
在座三人都默了一息。
林忱叫她坐,静思才终于神色复杂地抬起头,看着她说:“殿下,多年不见,您一点也没变。”
林忱道:“方才你不敢看我,我还以为是我变可怕了。”
静思笑起来,摇了摇头。
“先前倒是听坊间有不少不利于殿下的传闻,不过这些日子都慢慢绝迹了,想来是殿下仁政施行,非议才会渐渐止息。”
林忱喝茶,说:“你也不必说这些话哄我,我做了什么,他们怎会知道。我一不查案,二不查赃,同茶米油盐的事接触不着,要念好他们也念不到我头上。”
见她如此想得开,李仁同文心都是一阵长吁短叹,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只有静思怔着不说话,似乎在犹豫什么。
林忱看了她一眼,手中的茶杯放下了,示意她有话直说。
静思便道:“我没有哄殿下呀,是真的,近些日子平城那些茶楼酒肆里都在说殿下的好话呢。”
文心河李仁也意识到不对,他们身处高位,对民间的舆情转向没有那么敏锐,但林忱告诉过他们不必对此多费心,他们也就对那些恶言恶语放任自流。
怎么,天底下还真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吗?
林忱起身,背过脸去摆弄着白瓷瓶里的梅花,想了好半晌也没想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忽然,江清漪那封信蹦到她脑袋里。
有立场、有身份、且有求于她的只有这一个人,也只有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费吹灰之力地引领舆情。
那么,是谁、应允了她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第78章 冷玉
萧冉支着下巴, 无可奈何地看林忱把插瓶的梅花剪成一截一截的碎枝儿。
她与林忱对坐,把下巴埋进雪貂皮的毛里,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巴巴地瞅。
林忱不为所动,那张瓷白的脸上混着青玉的冷韵, 看着病弱可怜、心情又很不好。
萧冉越看越伤心,干脆把自己裹成个毛团, 滚到了林忱腿边。
她试探着枕上林忱的膝盖, 虚弱地咳了两声, 林忱却干脆不看她,自顾自专心地剪花枝,那动作称不上暴力,但偏有种“恶狠狠”的劲头, 像小孩儿斗气一样。
萧冉去戳她的下巴, 说:“别生气了呗, 我的好殿下。”
林忱面上很平静, 说:“我没有生气。”
“对对对,殿下是心疼我了。”萧冉顺着她哄道, “那殿下可怜可怜我,看我一眼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