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嫁花娉婷(39)
翻个身,忽听外面响起敲门声,满春儿偷偷进来,低声道:“六爷,人来了。”
晏云深本就清醒,直接起身穿衣,随小厮一路走了。
里面的清芷迷迷糊糊,一会儿醒,一会儿睡,也听到敲门声,晓得晏云深半夜出门,抬头看月光如水,离天亮还有一阵,大晚上去哪里,公务也不至于如此急切吧。
心里一揪,想起那夜大婚书允也走了,接封信,灌醉自己,偷摸去见老情人。
难道六爷也去找相好的。
不由得冷笑一下,他找相好的,与她有什么关系!左右不过是个假夫妻,有意中人不是更好,再说晏家外面看着正经,实则还不是偷鸡摸狗,哪个又能例外,还用大惊小怪。
才不要管他。
心里发狠,腿却不听使唤,穿上衣服,偷摸出门,外面早空无一人。
虽是夏日,夜晚也凉,又刚下过雨,风吹起来,寒意四起,清芷打个哆嗦,寻思回去也睡不安稳,索性漫无目的在园子里逛悠。
穿廊过阁,花儿都睡了,树木也在风中瑟瑟发抖,小虫子却还啾啾叫着,倒有种格外的静谧。
这里走走,那处荡荡,仿佛幽魂般,若让巡夜的看到,肯定也要吓一跳。
小半个时辰过去,方觉无聊,想必对方早就出府,谁还把相好的养家里,六爷素来谨慎,才不会像三爷似地在府里找丫鬟。
院里丫鬟除了成绮便属采芙模样最俊,守在身边都不吃,哪会去偷别人房的东西。
清芷困得打哈欠,才意识到自己大半夜乱转,其实还是想着晏六爷,越发觉得自己可笑,拢了拢衣服,决定回去,偏巧晏家新修不少地方,依着以前的记忆,四拐八弯反而迷路。
站在一片竹林里琢磨半天,看着两三个月洞门不知该往何处走,突然想到此地翠竹茂盛,应是翠萝寒所种。
本就对那地方充满好奇,尤其牵扯到三姑奶奶,白天不好去,如今都来了,不如转一圈。
问问婆子路也行。
径直往前走,一路绿竹猗猗,围出院落,上面挂着牌匾,翠萝寒。
墙内外一片萧条,花/径上铺满层层叠叠的落叶,清芷叹口气,心生凄凉之感,往里走也不见下人出来,想来根本没人伺候。
前面三间正屋,左右两个厢房,顺着游廊往里进,突见一点火光,三更半夜也够吓人,习惯性往边上躲,幸亏身量小,黑漆漆看不到。
对面打着灯,她倒瞧得一清二楚,穿着短裤蓝衫,靠在廊下打哈欠的——不正是满春儿。
第24章 桃叶春渡 “谁冷落谁啊!”
三更半夜,竹子被风吹得乱了影,千杆翠摇直打在白墙上,落得清芷满眼凌乱,她屏气凝神,寻思屋里肯定是晏云深,居然躲到家里幽会,还选在翠萝寒。
难不成瞧三姑奶奶疯了,没人管,地方偏僻也不会被打扰。
这样一盘算,对方极有可能乃家里人,心扑通跳,定要弄个水落石出,忽觉脚下有毛茸茸的东西凑过来,差点叫出声,低头见一只蓝眼睛的狮子猫,咬着她腰间丝绦玩,喵喵叫,可爱得紧。
不远处响起脚步声,满春儿大喊:“谁!快出来,别让我揪到。”
她急中生计,将狮子猫抱起扔出,转身往廊下的野花架后躲,猫受了惊,长尾巴打在灯笼上,火光乱晃,满春儿啐了口,“该死的,大晚上吓人!”
清芷在一边拍胸脯子,幸亏没被发现,顺花架往后,从游廊穿过,绕到翠萝寒北面的小门,轻轻推了推,发现压根没上锁,可见此地无人问津,就算贼都不会来。
轻手轻脚进去,见堂屋里亮着灯,悄悄蹲在纱窗下。
里面有人说话,冷如初春的薄冰,音色却异常好听,“我来给你通个信,说完也该走了,六爷刚新婚,不要冷落新娘子才是。”
晏云深抿口茶,不回话,谁冷落谁呐,他倒眼巴巴惦记着,可人家还在为青梅竹马牵肠挂肚,一个破荷包都不舍得扔,他也是少年得志,打马御阶前,星汉宴琼林,依栏杆,红袖招,什么样的女人没往跟前凑过,偏这小丫头傲气,简直不把他当回事。
“说什么怪话!今夜别走了,不如在家睡,我也懒得回去。”
对面笑起来,“才新婚就冷落人,倒和我一块歪着,让别人知道岂不乱套,六爷连徐阁老的孙女都拒绝,也是亘古未有。”
烛火噼啪响,柳翊礼抬起薄眼皮,明白六爷今晚心不顺,不知为何,但肯定不是由于他刚说的事。
郭肃英的总督府让锦衣卫抄了,原本是徐砚尘与沈庆丰暗地里打主意,捐监赈灾既然行不通,便以宋自芳的财产补上国库亏空,哪知对方屋里干干净净,倒是抄出来一堆织造坊官员贪墨的旧账,这两人急了,又进言宋自芳妻子携家财回娘家,一道旨下来,郭家被翻个底朝天,他今夜正为此事而来。
“话说回来,咱们以后可要长相守了。”
柳翊礼往束腰椅上靠,慢悠悠地:“江浙受了灾,又有蛮子作乱,乃要紧之地,我如今接任总督的位置,那边只由副指挥史看着,陛下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千万守好,想来三四年之内不会动,刚好你也在,互相作伴。”
“我待不了多久,很快就有着落,如今他们的眼中钉郭肃英给端了,你坐上这个位置,准备与那二位同条船,还是变着法拦船阻截,可要想好,柳总督。”
柳,姓柳——清芷在外面听得三言两语,也反应过来,里面乃锦衣卫掌事柳翊礼。
原来六爷与柳翊礼私交至此,大半夜还能凑一块谈天说地,语气亲昵至极,还说要一起睡,长相厮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