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嫁花娉婷(55)
“哎呀,还是姨娘聪明,说一遍就记得,其实我们也认不出来,就连老太太都埋怨俩人越长越像,完全没区别,尤其不说话的时候,谁也分不清。”
亲生母亲都分不来,何况外人,清芷困得眯着,吩咐采芙等晏云深。
“六爷回来了,多煮些解酒粥,不知多晚才能结束。”
小丫头狡黠一笑,“姨娘放心,粥不难弄,只怕姨娘不起来,爷心里不舒服。”
这丫头!越来越贫嘴贫舌,清芷抽汗巾要打,对方做个鬼脸,一溜烟跑开了。
她又躺回去,一下子困意全消,心里荡悠悠,身上又暖洋洋,定是才喝粥的缘故,清芷安慰自己,绝不会由于小丫头那番话,自己再傻,也不可能喜欢一个有龙阳之好的人,再者俩人不过相互利用,纵然人家对自己好,也有目的,不能犯浑。
道理都懂,心却像强扭的瓜一样,来回不顺畅,晏云深平日里的关怀自不必说,时不时还带来家人的消息,让她安心,若说同条船上的伴,搭一程路而已,何必如此。
她真有点搞不懂他了。
清芷一直在高门大户长大,纵然流落风尘,也没接过客人,根本不识人,像这样纵横官场之辈,能弄懂才怪。
夜已深,满院飘起幽香,清芷又迷糊过去,不知多久,梦里有人拿蜜糖在嘴唇上摩挲,甜丝丝的,还带着桂花气。
她将睡未睡,想着院里的桂花开得太好,以至于入了梦,伸手打开,“别闹,明早我自然会吃的。”
“真是个馋嘴,即是不想吃,怎么不安心睡啊,还能被糖的香味勾起来。”
晏云深的声音,带着沉沉笑意,清芷方才睁开眼,瞧见他坐在塌边,手上正拿着颗桂花糖。
果然是个坏的,自己吃足酒,就来招惹她。
清芷翻身,闭上眼,“六爷喝了多少啊,喝多了就知道折腾人,你要是难受,让采芙去熬汤,别来惹我。”
晏云深笑意更深,“我的待遇越来越差啊,以前还能吃到夫人亲手做的,如今只用丫头熬了,可见一片好心白白被糟蹋,还说折腾,几时折腾过你呀。”
清芷脸一红,方知话里有话,越发猖狂了,两人最近走得太近,口无遮拦,到底是个男人,怎能随便玩笑,咬紧牙,只当没听到。
他便知道她小姐脾气又闹了,心里却舒服,或是自己也得了失心疯,别人越耍脾气,越想宠着。
指尖捻着蜜糖,轻轻放对方鼻尖晃悠,悄声道:“新做出来的,我路过小厨才看见,只拿了一盘过来,人常说要吃新鲜的桂花糖,以后日子才会富贵满堂,你若不要,我直接散了给丫头,别浪费了。”
清香甜腻,直勾人魂,清芷如何能抗拒,一咕噜翻身而起,将桂花糖抢来,含到嘴里依旧不依不饶。
“行了,行了,谢六爷的美意,免得说我不懂事。”一边又抿唇笑,沾上桂花糖的甜,话也变出腻来,“你们家的桂花糖还是好吃得很,我买过不少地方的,都没这里的好。”
红扑扑脸颊映在灯下,嫣然笑着,实在好看,像街上卖的糖娃娃,他恨不得伸手捏她一把,“什么你们家,我们家,现在不是你家嘛,想吃多少都有,只怕吃坏牙,到时哭。”
说着起身,吩咐丫鬟准备洗牙粉,又特别交代用温水,这才放心回来,清芷已吃了两三颗,醉了般靠在引枕上,痴痴笑着。
“我若犯牙疼,谁也不怪,只怪六爷,大半夜把人弄起来,你要不找我,谁能吃。”
都说美酒惹人醉,还没看到吃几颗糖便喜气洋洋的。
晏云深爱她这副娇憨模样,撩袍子坐下,“我是怕你心情不好,过来哄哄,生气睡下,不只多梦,明早上起来也不舒服,不如咱们说会儿话,等你气顺了再睡。 ”
清芷确实不顺心,但并非晏云深前几日想的那样,她根本不在乎书允再娶,还是在一个桂花飘香的日子,心里只有那个该千刀万剐的徐砚尘。
然而如云深这般心思缜密,又怎会不晓得,他就是怕她爱恨情仇扯到一起,再伤了身。
徐砚尘也确实可恨,方才遇见他还言语之间多有挑衅,虽不敢明目张胆,却十足得张狂。
与徐阁老的行事风格大相径庭,徐阁老深藏不漏,纵然贪赃枉法,依旧是副清风明月的样子,尤其对于门生厚爱有礼,谦谦君子一个,所谓大奸若忠当如是。
偏偏生出不知天高地厚,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冲锋陷阵的亲孙子,好女色,爱贪求,想抓住对方破绽简直易如反掌,众人不过惧怕徐阁老的威力,不敢言语。
单论金陵今年雨水多,端午汛刚过,堤坝已是摇摇欲坠,如今又到秋雨绵绵之时,前方已有县受灾,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说来说去,苦的不过是百姓。
明明朝廷每年都从户部拨来修建河坝的银子,往金陵的钱尤其多,河道衙门各个中饱私囊,吃的肥头大耳,堤坝却年年破损,年年要补,形同虚设。
工部休堤,河道来管,放下来的监察御史又都是徐阁老的人,朝堂上上下下,你来我往,贪墨之风盛行,国家的银子全流进私人口袋。
户部的账一年比一年难看,若不是晏云深负责这个当口,简直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