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嫁花娉婷(76)
被人威胁又如何,到底是做了,按理律来判,安家算不得冤枉。
唯一的仇人乃逼死姐姐的徐砚尘,对方已入狱,依照六爷的办事风格,必不会有好果子吃。
反倒身为法外之徒的自己还在锦衣玉食,顾家人都死了,想得心惊肉跳,仿佛一个个幽魂就在窗外的风雪之夜,厉声哭嚎。
清芷叹口气,该离开了,来晏家快满一年,再也没有留下的理由。
风雪全落在心上,凄凄楚楚。
晏云深进屋时,瞧她坐在新换的百花卷草帷幔下,抱着暖炉出神。
他一时愣住,转而又笑了,伸手拧她下巴,“怎么——竟冷成这样,屋里简直与夏天一样,至于冻傻了。”
清芷伸开双臂,紧紧环着对方的腰,头蹭上胸膛,嗫喏着:“六爷,回来了呀。”
他便顺势低下头,唇轻轻摩挲在乌发间,“回来了呀,我不是每天都回来嘛。”
清芷眼眶更红了,又怕又委屈,一颗心坠着,整个人飘着,唯有搂住对方才安心,如一任浮萍寻到根。
不再琢磨对方有相好的花娘还是男女通吃,快离开晏家,以后再不能相见,她突然就很难过,只想依偎在滚热的怀中。
温顺得像只小猫,晏云深受宠若惊,手搂着,听屋外风雪飘摇,看烛火摇曳多姿。
暖阁早烧好了,可他一直赖在碧纱橱不出去,清芷也不问,各自默许,深夜里熟悉彼此的温度,舍不得分开。
今夜的小丫头尤其脆弱,惹晏云深心猿意马,早已忍得辛苦,还要被对方撩拨,可低头去瞧,却是水汪汪的一双眸子,满是天真无邪。
他看着可怜,“我以后早点回来,也少吃酒,省的你辛苦,等到天荒地老似的。”
清芷没回声,心里默默念——要等也没几日了。
晏云深回头剪灯,在百花卷草帷幔围着的一方天地间,舒心躺下。
清芷却睡不安稳,一会儿梦见父亲,一会儿是三姐姐,火光冲天,听到无数人在哭啊,喊的,不停嚎叫,腾地睁开眼,满头大汗。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可由于雪太大,四处依然灰黑一片,无尽延伸,连带屋里也雾蒙蒙,偶尔露出一点清亮的光,淡淡的,用手一挥,便会消失殆尽。
她原本想寻个恰当时机,再把顾家事和盘托出,可实在藏不住,索性翻身推他,全交了底。
晏云深的反应出乎意料,既不惊奇,也不愤怒,甚至没有一丝一毫怀疑,简直就像在听冬日的天气如何冷一般,淡然自若。
她甚至怀疑他没睡醒,又将灯烛点亮,放到帐内,“六爷明白吗?不是做梦,都是真事。”
晏云深将被子拉起来,把她裹好,“你说的仔细,怎能不清楚,一个字都没落下。”
清芷低下头,“六爷,我也是听成绮的,按理来讲她有事求我,没理由蒙骗,再者也编不出呀,但到底如何还要六爷查一查,不可听信一面之词。”
晏云深回说好,一面打着哈欠,“时辰还早,多睡会儿吧,外面雪大,我也不出去,饿了把饭端进来,别想太多。”
“你怎么知道我想的多,受人钱财,替人消灾,被六爷养着,自然要把交代的事办好,我——”
话音未落,已被搂倒在枕上,晏云深笑道:“知道你本事,办的好,以后不用操心了。”
不用操心——是啊,清芷愣住,是让自己离开的意思吧,虽然早有思想准备,可听人家亲口说出来,还是慌慌然,无尽失望。
第49章 烟丝醉软荼靡外 “都喝了。”
暴风雪还在下, 洋洋洒洒,覆盖整个金陵,也掩住人的心事, 悄无声息。
晏云深之所以不意外,实在是早有预感, 今夜这番话无非证实他一直以来的猜测, 只是看出清芷心里不好受,突然发现素来景仰的父亲乃诬陷忠良的小人,打击一定很大。
正如十六岁的他得知家人却是仇人后,内心的挣扎, 一夜之间物是人非。
他是顾家唯一的血脉, 恨不得将所有人绳之于法, 可毕竟安家已获罪,想来徐阁老势力颇大,安睿儒很难顶得住, 国子监祭酒品质清廉, 久在朝堂,还是有所耳闻。
然而这一切与清芷无关, 二十年几前,自己不过才出生, 对方甚至未来到世上,何况安睿儒只将父亲告到贬官, 真正置之于死地的是徐阁老与晏家大爷。
他这位名义上的大哥野心颇大,谁都清楚。
白日越来越短,晚上长得没个头,冬日人待在屋里只犯困,清芷寻思快过节, 吩咐满春儿安排轿子,去看萱娘。
恰巧前几日晏云深带来消息,徐家案子错综复杂,刑部与大理寺互相推脱,至少年后才能结案,但郭家人已放出来,虽没官复原职,住回原来的大宅,却由皇帝格外开恩,弄处小院居住,外面有人看守,不能随便出入。
可怜的是杏春依然没下落,她心里忐忑,也想找个人说话。
这日天晴,带上几大包年货,沉甸甸落在马车上,吱呀呀往外走。
等来到对方住处一看,人家屋里早就堆满好东西,吃喝玩乐皆有,倒是自己显得多余了。
清芷端起玫瑰奶糕,惊奇道:“哎呦,我们家都没看到呐,以前——”顿了顿,挑眼笑,“以前我在别人家见过,再说那水果鲜味也不是季节啊,从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