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嫁花娉婷(82)
看对方还没醒,又偷偷瞧乌黑睫毛,飞长眼帘,鼻梁高挺,一双薄唇。
顺着往下,肩颈肌肉线条紧致,不是五大三粗的雄伟样,倒有种精壮感,平常穿着宽大朝服,全然显不出来。
不觉抿唇笑,伸指尖在他脖颈肌肉上戳两下,又顽皮地收回来,像个偷吃糖的小孩子。
搞得自己占多大便宜似的。
日头渐渐升起,屋里被雪光映得亮,采芙瞧快到中午俩人还没醒,怕睡得太多,错过饭,闹不舒服。
正在犹豫,恰巧满春儿提食盒进来,小丫头笑问:“拿的什么,就你会献殷勤。”
“瞧姐姐说的,有功劳都是姐姐的。”
小厮走上来,弹开身上的雪,“老夫人特意吩咐让我拿给六爷,说滋补。”
一边儿往里望了望,压低声音,“还没起呐,汤凉了可不成。”
“你去看看呀,我手上没东西,不好问。”
满春儿寻思也对 ,迈腿进去,将食盒放在桌上,轻轻敲纱门,里面应了声,方才敢推开,见帷幔掀起个角,清芷披衣朝他招手。
“饿死了,快拿来我尝尝。”
她满面红光,探身道:“六爷还没醒,让他多睡会儿。”
满春儿做了难,捧着褐色的汤回:“姨娘想吃,奴现在去拿,吃什么都成,只是老太太特意吩咐给六爷熬的,男人喝的东西。”
清芷想到昨晚那碗粥,肯定又是鹿茸,老太太真会操心,“哪有天天喝的道理,不是才给他喂了。”
满春儿怔住,“昨晚的东西都是我准备的,并没有鹿茸汤啊。”
“那你小半夜给六爷端上一碗黏糊糊的是什么?”
满春儿嘴角上扬,服帖回:“那是枣沫糊,用来安神的。”
哎呀!又被骗了,真讨人厌,清芷顿时气鼓鼓,狠狠踢了六爷一下,顺手将鹿茸汤端过来,吩咐道:“下去吧,我伺候他喝。”
晏云深并不睁眼,伸手来摸,清芷将碗放在他额头上,“热着呐,快点喝。”
他才舍得起来,瞧对方撅着嘴,脸颊红扑扑,笑道:“你想好了,这会儿让我喝。”
“六爷不是答应我了,再不骗人,当然说到做到,昨天没喝,今天就要喝。”
晏云深不再推脱,端过来,放到嘴边,抬眼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清芷被他气糊涂,“喝啊,全喝了!看你热不热!”
第50章 烟丝醉软荼靡外 “替他们报仇。”
小丫头红着脸, 口无遮拦,“我后什么悔,都是你的错, 以后天天喝,热死你!”
还在赌气, 完全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待晏云深喝下半碗,眼睛欲望又起,才觉出自己傻乎乎,连忙把碗抢过来。
“行了, 赶紧到外面转一转, 离我远一点。”
“开弓哪有回头箭。”又被搂回去, 倒在绵软的榻上,晏云深压低双眸,“胆子真正, 我是用来糊弄的。”
清芷不服气, “骗人的事一件又一件,怎么不能我糊弄呀, 昨晚上还说船上——其实什么事都没,就会哄我。”
他笑了, 伸手拽她的耳垂,“我不是怕你紧张, 该享乐的时候却紧张,浪费好时光。”
六爷是个坏的,清芷扭过头,再不搭理。
帷幔又垂下,摇摇晃晃, 挽住冬日暖阳,荡出了一袭春光。
满春儿端碗出来,迎面碰见采芙笑,“我看今日要闹到后下午,姐姐不如去休息,趁空眯一觉,留怜生在外面伺候就成,昨夜雪大得很,风呼呼地刮,肯定没睡好。”
采芙瞧着屋里脸红,“难道不给老太太请安。”
“姐姐糊涂了啊。”满春儿打哈欠,伸手指着空碗,“谁让送来的,老太太,既弄了这种东西,难道还让六爷早起,如今老太太心里没别的,六房赶紧怀子嗣,有个哥儿才重要。”
采芙听着有理,“果然是个滑头。”
满春儿踏着碎玉堆琼,一径给老太太回话,直说看见六爷喝了,还请放心。
老夫人点头,等小厮下去了,接过庆娘递来的白糖榛子粥,吃一口心里暖乎乎,“我们为娘的,大事小事都要照顾到,前一段老六突然在书房住了大半个月,想来小两口闹别扭,如今和好,才算放下心。”
“老太太就是心思重,孩子们大了,由他们去吧,保养自个要紧。”庆娘一边把新绣的珠子箍往老太太头上戴,又拿镜子照,笑道:“我在上面绣了老太太最喜欢的芙蓉。”
“你的手还是巧,以前老三屋里有个春梅不错,那丫头命不好,白白去了,可惜啊。”
六菱花镜里露出张慈眉善目的脸,眼角虽叠着皱纹,乌眼珠子却是清澈的湖水,悠悠道:“岁月不饶人啊,咱们自小在一起,我有事也不瞒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老六找这个丫头,我本来不愿意,一来长得和安家小姐太像,只会惹事,二来大少爷闹腾,怎知不是由于她,俩人明面不说,心里别扭,老六屋里不和好,大房又要折腾,一来二去,按下葫芦,升起瓢,永无宁日,还是早生个娃,拴住心,才能撒开手。”
庆娘揭开飞燕衔春银熏炉,往里面扔着香片,又坐回来替老太太捶腿,“小姐以前也这样,明明年纪不大,家里的事都爱操心,总也变不了。”
一声亲亲切切的小姐,叫得老太太神魂飘荡,四五十年已是恍恍惚惚过去了,隔着千山万水,层峦叠嶂,连自己想起来都像别人的故事般,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