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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宫百鬼(102)

作者: 自在闲人 阅读记录

他这话倒是实话,从国师的嫡传弟子,到看门打扫的粗使仆役,这反差自然是极大。

她这般想着,隐贞却上前几步,离云棠极近,“我虽是碰不得那钥匙,可偷着拿总是行的,这观里的东西我最熟悉不过,大人若是想进塔,今夜我俩偷偷前来就是……”

云棠斜看着他,万万想不到他竟愿意这般帮助自己,想起刚才他说的,看来是真的感谢自己照顾小公主,虽知唆使他去偷东西不好……可架不住真相的诱惑,眨巴眨巴眼睛,“那便多谢小道长,今夜子时,伏妖塔门口,你我不见不散……”

隐贞面不改色,只轻轻颔首,“好……”

***

月明星稀,秋末,整个青云观都笼罩浓浓地雾色之下。

摇摆着的白草上了一层薄薄的霜。

隐贞呼出一口雾气,就着暖和劲搓了搓手,等了有一阵儿了,才看到姗姗来迟的姚大人。

她今日披了件暗紫色的斗篷,在暗夜中看不太出来。

“隐贞,外头的路上了霜,马车不敢快行,故此来的晚了,真是对不住了。”

隐贞呲牙笑笑,“无妨,那大人,咱们这就进去?”

这外头的秋风有些泠冽,若是能进去,还能避避凉风,遂点了点头,“好!”

隐贞也点了点头,直接朝胸口摸去,摸了好一阵,终于摸出了个红铜的钥匙,拿起门上大锁,朝钥匙孔一塞,一转,咯噔一声,锁头就开了。

隐贞当先打开塔门,“大人,请!”

大门一开,一阵阴冷的空气扑面而来,这塔里久久不见阳光,倒是比外面还要阴冷几分。

见云棠迟迟不进,隐贞以为他是害怕,当先一步跨了进去,掏出火折子,把壁角的壁灯一点,“大人,进来罢!”

云棠轻嗑了两声,想自己空长人家几岁,居然这般的没出息……

也一步跨了进去,这才打量起塔内的格局。

这塔外观是木制,里头却是石室,盝顶的屋顶,四角雕着仿木的斗拱,就在那房顶中央的平坦处,画着一对阴阳鱼。

阴阳鱼在上,本该伴随着的八卦却是在地下,正对着屋顶上的阴阳鱼,若是能将屋顶和地面合在一起,正巧是一副完整的阴阳八卦图。

而就在那八卦之外,仍有一圈八卦。

云棠俯下身去,摸了摸地下那凸出来的纹路,这才发现,那地下的八卦阴阳爻,竟都是从中间一分为二的,分开则阴,合上则阳。

继续摸索,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隐贞解释,“观里的前辈都说是个阵法,也都试着解过,可惜一直没什么成就。”

“阵法?”云棠继续推着那道道横纹,想要变换排序,倒是轻而易举。

可到底怎么才能破阵呢?

思索着发呆,偶然见到壁龛里摆放着的青铜塑像,一只汉白玉的小象,除了大小,分明与孟隐梦里桥陵神道上的石像生一模一样!

既然桥陵是上官珝一手规划,那么这伏妖塔也是上官珝亲手设计?

从隐贞说起这道观是睿宗下令建的她就有些猜测,看来是八九不离十了。

她想起那些个四不像的石像生。

帝王,至高无上的阳气。

帝王的陵寝在最北端,她手指滑动,将那些纹路纷纷集合在一起,组成一个六爻乾卦。

紧接着是什么来着?

她突然有些小小的兴奋,她生来就记性好,当初还因为这记性被荣姐姐选进了司闱处。

再加上她后来又做了司闱女史,更是需要记性好的差事,所以愈发的,不说过目不忘,一般只要她留了心的,就一定会记住。

且那些石像生那般的独特。

神道两侧,靠着陵寝最近的,左侧是马身鸟翼,后来她还特地去查过,原来是山海经中的孰湖。

马身,鸟翼,乾为马,离为雉,以马为主,下乾上离,大有卦。

她看了看毗邻乾卦最左那个位儿,手指动作灵巧,很快形成了一个大有卦。

神道右侧,羊身马尾,异兽羬羊,乾为马,羊为兑,羊为主,下兑上乾,履卦……

依次推测下去,只剩下最后一个,一时不敢动作,也不知能不能解得开,若是真的解开,又会发生什么?

犹豫一阵,还是手指滑动,一个屯卦形成。

忽然之间,塔檐上的铃铛叮当作响。

好似整个塔身都在跟着晃动。

云棠一个踉跄,被隐贞连忙扶住,就在此时,两人齐齐愣住。

那八卦围着的中间,竟有一处暗箱,此时阵法被破,箱门缓缓打开,里面躺着个髹黑漆的盒子。

见云棠迟迟未动,隐贞走上前去,摸了摸盒身,竟是没有锁的。

轻轻打开,却是猛地向后一坐,又开始半跪在地上挪的极远。

终于挪到了云棠的脚下,腿软地站不起来,他手指着那处,“大……大大人,那是……”

云棠又怎会没有看见?只见那黑盒子里,躺着一个白森森的头骨,正端端正正地面向前方,那头骨周围,还散落着不少黑漆漆的东西,该是毛发皮肉腐烂的痕迹。

她又怎么不怕?可她到底要比隐贞大上几岁,再加上她见鬼见惯了,此时还算是淡定。

两人正在怔冷之时,却听远处的喧哗之声,云棠回过神来,想刚才那些铃铛响起,该是引了人来,忙盖好箱盖,又将八卦随意打乱,拽起隐贞,出了门去,拿钥匙锁好塔门,扶着隐贞,朝草丛深处跑了。

两人一路奔走,也未敢停留,好在隐贞对这里轻车熟路,此时也恢复了力气,便拉着云棠,朝小路溜之大吉。

作者有话要说:写着写着,我都快忘了这是个鬼故事了……

☆、决绝

清晖阁内,云棠的房间里,她和谷夏说了今日的事。

“也就是说,八九不离十,桥陵和青云观的伏妖塔都是上官珝亲手设计,再加上他饲养小鬼,并且在承香殿放置纸人,以图残害熠王……这些事情都连起来……差不多就可以……”

差不多就可以猜出这一切的幕后操纵者到底是谁。

可惜谷夏似是对这个没那么感兴趣,从她开始讲这事起,他就一直蹙着眉头,此时再也忍不住打断,“既然要去,为何不支会一声?就那么不声不响的自己去了,幸而没事,若是有事,你叫……大家如何是好?”

说这话云棠心里就有些委屈,她又没有想那么多,还以为不过是神不知鬼不觉地看一看,她也不想事事都麻烦谷夏……谁知会发生那种情况?

她扁了扁嘴巴,尽露出一副小女孩儿的形态。

谁说她姚云棠不会撒娇服软?只是只有对极为亲近的人才会如此罢了,不知不觉之间,在她的内心深处,已是把谷夏当作了极为熟悉的亲近之人。

谷夏看去,见那嘴撅地似是能挂起油瓶,又觉得好笑,“好在平安无事回来了,云棠……当真是个聪慧勇敢的女孩儿……”

他极少叫她“云棠”,更极少夸她。

云棠当下就咯咯笑了,又提起刚才的事来,“当初我们猜测,那害死熠王的人不是武后便是睿宗皇帝……现下看来……”

谷夏笑笑,“睿宗皇帝李旦,唐明皇李隆基的父亲,在中宗皇帝被贬均州之后,被武后扶植上位,虽是从未真正掌权,却也是沾到了肉末,野心一发不可收拾,故而在中宗皇帝重新被接回武后身边,便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想要重新夺得皇位,以徒谋武后的另眼相待,就只能先除掉中宗皇帝。”

云棠点头,“可中宗为了稳固地位,便刻意讨好武后,即便她逼死了自己的儿子李重润,武后年事渐高,开始耽于享乐,他便找来当年的子虚大哥,以徒博武后开心,可惜被睿宗皇帝钻了空子,睿宗托人指示子虚大哥换了要讲的话本,从母慈子孝的好故事变成了母子反目成仇……以徒激怒武后,将祸水引到中宗皇帝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