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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阑珊处(17)

作者: 苏如栩 阅读记录

这封信用的是黄麻纸,细腻透亮,制作考究。这样的工艺,只有京中专供权贵的书意坊能做到。遑论百金的报酬,更不是一般人家能给得起的。

大盛与南诏的和谈定在了二月二十,而信中要求杀手于二月初八前杀害黄庆先。南诏虽知晓了黄刺史遇害一事,并以此作为谈判的筹码,可这十二天的空隙,已给足了大盛调整战略的时间。若谈判之事不成,那备选方案便是——出兵攻打南诏。

所以,此事最大的受益者,是以谢元清谢将军为首的主战派。

雇主不会想到这份委托书能被人找出来,相较之下,找人代笔暴露身份的风险更大。故而这份书信,定是亲笔所写。

他不需再费力去查,只消返京后将这封书信呈给圣上。陛下的眼睛里,可比他更揉不得沙子。

此中细节涉及党争,他无心向刘刺史解释,刘刺史也极有眼力见地没有多问。

顾景曈走出宅院,远远地便瞅见姜阑在翘首盼望,仿佛是在等待夫婿归来的妻子。顾景曈急忙上前几步扶住她,颇有些自责,一连串地关切道:“让你久等了,腿站得累不累?是我疏忽了,该叫人给你搬个凳子的。”

“不久,也不累。”姜阑的眸中盈满了笑意,却佯作不满地蹙起眉,嗔道,“在顾丞相的心里,我就这样娇气?”

“不是你娇气,是我舍不得让你辛苦。”顾景曈将她散落额前的青丝理到耳后,“我昏迷这两天你做的事,我都听说了,你做得很好。刘刺史方才还跟我夸你,说你真是个厉害的姑娘。”

姜阑笑得眉眼弯弯:“是景曈哥哥教得好。”

她是家中庶女,小娘去世得早,自小便无人问津,长到七岁还不会写自己的名字。

是他将她接了去,教她看书识字,带她读史书兵法,给她讲谋略人心。

少女的情根,便这么悄悄地种下,被十余年的时光浇灌,抽枝鼓苞,开成似云若霞的一树灿灿繁花。

“出什么神呢?”顾景曈温柔清冽的嗓音拉回了她的思绪,“我骑了马过来的,路有些远,恐你走回去太累了,便上我的马吧。”他同她温声说着,扶她上了马。她的身子轻盈柔软,像是江南河畔的细柳,轻轻地拂在他心上。

仲明抢上来想要牵马,顾景曈笑着冲他摇了摇头,那双常年执笔、骨节分明的手亲自扯住了缰绳:“我来就好。”

姜阑高高地坐在马上,位高权重、矜贵如仙的丞相大人替她牵着马,一路缓缓而行。她望着他修长玉立的背影,只觉得心底的甜一点一点地漾开。

是夜,姜阑谎称要去就寝,却在灭了灯以后,从窗户飞跃而出,几个起纵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陆英既死,阁中再无能与她抗衡之人,阁主之位自然又回到她手中。

几名属下前来主殿拜见她,叩首道:“阁主,您交代的事我等已然完成了,还请您赐下解药。”正是她向陆英讨要解药时,在凌霄殿中欺辱她的那五人。

“知道你们蠢在哪里吗?”夜昙将药瓶扔给为首那人,勾了勾唇角,嘲讽一笑,“其一,识人不明,择了陆英这么个愚蠢鲁莽、不堪大用的主子。”

“其二,不长记性。你们不是知道魏京墨是怎么死的吗?竟然还敢碰我的身子,被我伺机种下毒药。”她以此作胁,要求他们将黄庆先的头颅埋入陆英的私宅,并沿途撒上肉干味的香粉,那些小犬们自然趋之若鹜;又命他们偷袭陆英,致其重伤。

她步步为营,一箭双雕。既寻了个替罪羊,解了顾景曈的燃眉之困;又铲除异己,稳固了势力。

“其三嘛,”夜昙拉长了语调,直到眼前五人均把药粒服下,方才缓缓道,“轻信于人。我素来奉行斩草除根,给你们的不是解药,是激发毒性的药引。”

“什么?!”几人一听,俱是大惊。他们刚欲发作,甫一催动内力,便觉五脏六腑一阵翻搅般的剧痛。在此起彼伏的痛苦哀嚎中,他们脸上的血管逐渐凸起、变黑,如蛛网般盘根错节。终于,他们倒了下去,死时仍没有闭上眼,怨毒地瞪着夜昙的方向。

这副场景骇人得很,夜昙却连眼帘也懒得掀动一下,风轻云淡地仿佛只是拍死了几只惹人厌的蚊虫。她淡淡吩咐道:“佩兰,收尸。”

陆英曾说,重情之人不会有好下场。可一心追求利益之人,最终也会因为利益而被人背叛。

这吃人的世道,从来不放过任何人。

姜阑从屋檐上轻巧跃过,正欲翻窗回到客栈,却见自己的房间正亮着灯。她顿觉奇怪,走时分明是熄了烛火的。

她落到地面上,从正门进了客栈,还没等上楼,便迎面撞上了慌不择路的仲明。

“姑娘在这儿!”仲明扬声大喊道,就像看见了救星,“姑娘可算回来了!大人找您找得都快急疯了!”

仲明一嗓子便喊来了顾景曈,他的脚步声慌乱无章,再不复往日的自在从容,偏在看见姜阑后勉力稳住了步伐,顶着满额的汗水仓皇一笑,强行解释:“别听仲明添油加醋地胡说。我没有很着急,只是在想你去了哪里。”

他原本只是看见她屋里的窗没关,想着夜寒湿重,恐她着了凉,想提醒她关好窗。谁知敲了敲门,竟无人应答。她一向浅眠,断没有叫不醒的道理。他担心她出事,只能失礼地闯入她房中,屋内却空无一人。

昔日害她失踪的噩梦骤然重现,他蓦地慌了神,大半夜地召集了所有人马去寻她。

还好,她还在这里,安然无恙地站在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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