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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同人)(瓶邪)临安一夜听风雨(80)+番外

作者: 楚危 阅读记录

可眼下形势不同了,不知他在沦陷后的杭州城里过得如何。

张起灵不敢再想下去,他极少会去考虑那些需要推测的事情,无论是好还是坏,对他而言无非不过是一种结局,但只要这件事一牵涉到他,自己一贯冷静自持的情绪就会不可避免地受到波动。

每个月都会往杭州寄信,尽管明明知道在沦陷区的他可能一封都收不到。他本不擅长言辞,纵使在书信往来中也写得不多,一开始收到他洋洋洒洒的书信也不过只回了几个字,报个平安,可如今,只要他能寄一个字给自己,也是欣喜的。

上衣胸口的口袋里放着他写来的信,被他看了一遍又一遍,信上的内容他几乎已经可以倒背如流。他小心翼翼地珍藏着,想象着那纸页曾被那人的手指温柔的拂过,他的心里就顿时暖洋洋的。

就好像,他抚上自己的心一样。

打了近一年的仗,重逢后分别的这三百多天的日子全是靠那几封信度过的。可是这仗的结束之日却遥遥无期,看不见尽头,他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有再见面的那一天。

但无论如何,都要回临安。

因为他说过,要在临安城等我回来。

副官看着他凝望远方发呆的神情忍不住腹诽了起来,这长官果然不近人情,看来今后的日子可要难过了。他顺着张起灵的目光看了过去,那连绵不绝的群山不知隔断了什么。

“张将军,你我同宗同族,今日相见真是三生有幸!”

“呵!国贼休要提宗姓,张家祠堂焉能容你!”

“大烟鬼”上一句是嚣张狂妄的元军主帅,后一句便语气一转变成了出师勤王的宋将。他的嗓音沙哑,身形有些颤抖,尽管没有人在听他到底唱了些什么,可他却表情生动,端足了他原先的范儿。

茶馆里的人继续着之前的话题,戏耍过后便没有人再理他,任凭他在那里卖力,也像是个自顾自唱戏的疯子。他们聊着聊着就说到了最近广州城里的形势,只听有人忧心忡忡地说道,“听说昨儿夜里城南的陈大官人连同家眷去了东北,真是没想到。他一年前还响应全国商会给抗日部队捐款捐粮,市长还给他颁了奖。”

“这可不,现在的商人要只是趁机发发国难财那还算得上是有良心的,北迁投了日本人至少能别再祸害我们,”那中年人呷了一口茶水,吧唧了两下嘴,这茶已经喝得都快没味了,“那临安的吴小三爷当时还得日本人的保护呢!那简直就是一汉奸行径吶!

“我听说当时关东军的参谋长从日本过来,去了上海,还特地到杭州弯了弯,在吴家逗留了好长时间,杭州人都知道,那会儿吴家里三层外三层全是日本兵,一个人都不敢靠近。要说他没做汉奸,鬼才信吶!”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这请人上家里做客显然就算不是熟识也是有些交情的。这姓吴的和日本人打交道,能算是什么好人?一联想到这城里最有名最有钱的陈大官人都跑去攀附了日本人,大家心里便凉透了。之前说的千好百好,这里捐钱,那里捐粮,结果呢?日本人还没打来呢,就早早地托着人寻了关系迁到东北去了,这命不仅保住了,还能带着全部家当换个安生地方照样活得滋润,对他们而言,这国是谁占着的都无所谓,他们有钱赚就行了。这疾风知劲草国乱显忠臣,古人诚不欺我。

“嘿!我说,那张弘范到底算不算国贼吶?”

这时终于有人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在路边卖力唱戏的“大烟鬼”了。他打着哈欠,连调子都找不到了,可词却记得格外的清楚。他听到有人问他,连忙答道,“怎的不算,他姓张,是汉人,这汉人灭了汉人的天下怎么不算国贼?”

“可他原就不是宋人吶!”

“但他骨子里却流着宋人的血。”

这坐在茶摊上的两人眼看就要争起来了,那唱戏的微微一笑,捋了捋并不存在的髯须,接着唱道,“国破山河已不复,宋室已亡臣节尽。陆丞相、张将军,听我一言呀!不如降了元,保你富贵享无边。”

唱罢,他立刻侧了侧身子,瞪大了眼,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尽量摆出一副气势凌厉的模样,想要让自己看上去更加的大义凛然。可是他因为长期抽食大烟,再怎么摆姿势,看上去整个人总是病怏怏的,精神有些颓靡,没有半点气势。

“北望临安辞故园,西眺崖山水苍苍。帝舟被困缺粮马,孤军难援计难成。我大好河山啊呀呀呀!臣子能降元,陛下不能降。陛下不降元,臣亦不降元。焉能在外族铁蹄之下享富贵?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陛下,您怕不怕?”

他蹲下身子,抬起头摇了摇,然后便想要立刻站起来,只是他动作太急,结果头晕眼花,跌跌撞撞得险些又要摔倒,那笨拙滑稽的模样全失了原先在舞台上的轻盈灵动,惹得众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那陈大官人往后定是吃香的喝辣的,这日本人待他铁定就当财神爷供着,”

“说起来,真是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有人看了“大烟鬼”的戏不由感慨道,“诶,那个吴小三爷后来怎么样了?现在是不是还在临安城里呼风唤雨?”

那中年男人显然是被这个问题给问住了,他确实并不知道那人的结局。临安沦陷的前一天,他随着人群一起从南门走,再次踏上逃命的路,那日,他看见一个穿着不俗的男人站在城门口发米。待他冲上去时,那个年轻人腼腆的笑了笑,好听的嗓音在骤冷的空气里显得温柔又舒爽,“抱歉,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