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庭关系户奋斗记(119)
徐椒没有让人跟随,而是自己独自进去。
钟璐立在外头,她有些不解地看向兰樨:“殿下后来并未让我继续追查公主中毒一案。”
兰樨看着徐椒有些落寞的身影,叹了口气:“娘子怕此事当真是徐太后所为。若当真是太后,娘子该如何面对。”
索性将这一切淹没在无尽的风声中。
又不知过了多久,徐椒才缓缓步出。兰樨故意忽略掉徐椒眼角的泪痕,轻声道:“陛下下了旨意,素日那些嫔妃都还家而去,可各自婚配。”
徐椒哦了一声,并没有太多的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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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台行宫。
天高云淡,北雁南归。桃花抽新丝,柳叶出嫩芽,正是春光好风日。
长江水波缓缓送去,烟波浩渺,而两岸架起了龙凤长帛,旌旗昭彰飞卷在淡蓝的天幕里,与碧云齐身。
“臣萧峦恭请皇后殿下移驾。”
正使宗正卿竟陵王萧峦,副使袁景恭谨的在行宫外将符节递去,不一会儿徐椒便在众人的簇拥下翩然而出。
鸾车驰,韶乐起,旄节林立,华盖追随,向着已然缀满华彩的建邺宫缓缓行进。
“皇后驾到——”
“皇后驾到——”
“皇后驾到——”
沉寂的阊闾次第拉开厚重的正门,青琐开了一层,徐椒的车辇就走进一重。直到九重而过,高耸的双阙已在身后,这才听见正副使请驾的声音。
宣政殿凌于高台之上,庞然巍峨,两侧列满了羽林禁军与品级较低的朝臣。
“皇后升殿——”
声音一阶一阶传递上去,两侧的人便一级一级鱼贯垂首。
正副使将徐椒上引到宣政殿外,方才缓缓让出一条道。
宣政殿,上百盏臂粗的蜡烛一排一排燃起,而殿外则是庭燎的辉光。
徐椒站在宣政殿外,蓦然回首,只见茫茫然大地上,丘陵点点高起,而驰路径道则细如线缕,经纬密布其间。
长风卷地起,恍惚可吹彻。
这一刻,徐椒心底却涌起了激荡的情绪。
这是整个帝国的中心,是许多人一辈子难以踏入的禁地。
可她却能,她是海内之君,与帝王齐体。
上承宗庙,下母兆民。
纵使她心中早有所备,可在此时此刻——在满朝文武如泥胎蜡雕偃息凝神的时候、在城池巷陌隐隐绰绰的时候、在数千年的良风一次次吹过楚天三千里的时候,这份担子才这样的真切,这样的沉重。
“皇后?”
萧峦见徐椒回首踟躇了片刻,才低声开口催促。
徐椒被这一唤拉回了现实,萧峦使了个眼色,女官会意连忙上前替她将衣冠拉正。徐椒深吸一口气,步入殿中。
连臂臣工,接踵贵胄。
礼官在一侧抖开锦帛,一声“有制”贯耳而入,响绕楹梁。
徐椒在九阶下的正中款衣而拜,百官随着徐椒也跪下来。
“有制:盖闻天下之道,教在徽音。阴阳之德,泽承坤训。苞任、姜之序,荫兴文周;取樊、齐之列,裨辅鼎世。贵妃徐氏,名出华庭,诞自贵胄。质通淑和,典垂兰苑。加以□□之质,而有母仪之美。有司所奏,宜奉长秋。可立为皇后。”
徐椒缓缓起身,张矩把宝盒递给萧峦,萧峦捧起,将它又交给徐椒身侧的女官。
女官下拜将它呈上,徐椒则从盒中拿起这方熟悉的印信。徐椒象征性的拿了片刻,将玺绶还到盒中,这便拔步向着九阶走去。
萧葳缓缓起身,伸出手来,徐椒与他并肩而立,俯看着阶下的群臣。
“陛下万年,皇后千秋。”
“陛下万年,皇后千秋。”
“陛下万年,皇后千秋。”
臣僚的祝祷声呼啸层叠浩浩汤汤,而徐椒与萧葳蕤凌在众人之上,丕天极日,万里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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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浅浅浓稠,式乾殿中焕然一新,红绸高高挽起。
青袖指挥着宫人奉上合卺酒的瓜瓢,徐椒接过抿上一口,酒中还带着瓜瓢的清香。
萧葳也接过瓜瓢一饮而尽,之后黄金剪子将二人的发尾剪下,合成一个同心之结。
徐椒只觉得自己有些怪异,早前封后大典之上,她心情激荡,可到了此刻又无半点波澜,仿佛殿上的神佛塑像任人摆弄。
这一摆弄就摆弄进榻间。
龙凤烛火高高燃起,徐椒忽然发觉自己与萧葳已很久没有同眠过了。
萧葳揽过徐椒,细心地替她除去衣物,而后吻上徐椒的红唇。
一切似乎都和原来一样。可徐椒半点回应都没有,就如同毫无情绪的人干,任由萧葳动作着。
萧葳自诩在咏斯楼中勤学苦练多日,今日要大展功夫。却无论如何,燃不起半点火星。
萧葳并不死心,再一次贴上徐椒。徐椒却下意识一挡,想要将他推开。
萧葳的脸色遽然一变,他眼神中千情万绪,愤怒、悲哀、失落……通通化作一声叹息。
徐椒知他做了很多,也知为了权势富贵也该向前看——诚然,她也打算向前看的。
可有些东西,她没有办法作假——身体是很诚实的,这是一句真言。
徐椒别过头,轻轻道:“我没有什么可以解释的。”
萧葳苦笑一声,而后匆匆拢起自己的袍服,他望了望徐椒发间的桃木簪,道:“不必。”
他捣了捣鞋,装作洒脱道:“我说过,不逼你。”
殿门开启又阖上,空荡的床榻上还散着熟悉的松柏香,月光透过拱华窗而过,静悄悄地蒙上一层银霜。
徐椒一夜无眠。
第二日,本该是六宫嫔妃请安听训的日子,然而如今六宫无妃,她也乐得清闲。索性召完外命妇便回显阳殿中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