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庭关系户奋斗记(14)
他倒要看看徐椒面对自家党羽,还能那么强势从容吗。
皇后之位与医女馆,她又会如何选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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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海殿,在建邺宫城东面,穿过狭长的青砖长巷,就能窥见殿脊的一隅。
夜里合欢花与昙花开得艳盛,月光朗朗照过,镀上层银,暗送清芬。
青风铎挂在殿角上,香风一过,清脆如鹤鸣。
这是历代徐皇后为嫔作妃时的住处。民间将皇帝未登极前的住处唤作龙潜之所,禁中人也随之将此处浑称为“凤隐之殿。”
观海前殿缓缓挽起水晶帘,映入眼帘的梅痕长匾上刻着镂金大字“通明日月,观海天地”。
其下则有十七道题字。
若仔细查看,就会发现这是徐家十七位皇后的墨宝。嫔妃每到观海殿,见了这处皇后字墙,多大的气焰都得消去。
如今徐椒端坐在其下,似乎在想着什么。
她自回宫,本以为萧葳会罚她,可此事只以徐林降爵为止,再无其他责难。
冲她对萧葳的了解,不可能这样好心的放过她,必然憋着后招。
不过萧珺瑶有一点到点醒了她,她需要一个孩子。有个这个孩子,就有了护身符。
若是机缘巧合,胆大心细一点,有幸当了临朝称制的太后。
察起附狸子,扶持医女馆,也用不着这样畏手畏脚了。
“陛下招寝了吗?”
“不曾。”
“让膳房备些杏子酪。”
徐椒坐在双鸾衔珠的铜镜前,扭开青瓷盖,是一方水漾的胭脂泥。
徐椒不爱用小柄刮出,直接上手舀了块,搓在手心里,又举起手在双靥处比了比。
“这颜色不好。”
又在镜中看着小宫女捧来的衣服。
“这衣服也不好,取那件云水蓝的草团裙,上襦要配丁紫……”
徐椒眼前突然浮现出陈婕妤与何茵的样子。
“不对,上襦也要云水蓝的。披帛取个深些的法翠。”
说罢,自己上手描了个远山眉,不贴金箔,不剪花黄,不饰斜红。挑六枚银底珍珠小钗别在望仙髻上。
兰樨替她更完衣,感叹道:“素有素的滋味。”
水色帘前玉流霜①,好一个清丽的美人。如明月里微开的菡萏,清风一过,枝影迷离。
徐椒定了定神色,道:“去式乾殿吧。”
话音未落,一侧的宫人却神色焦急地进来,朝着徐椒道:“陛下宣了陈婕妤,说是进她为贵嫔,要她来辅佐夫人处理宫事。”
徐椒脸色铁青,她将头上的珠花拔下,忍住掷碎的冲动,紧紧握在手上。
兰樨知她要发作,连忙赶了宫人出去,独自己一人在此侍候。
徐椒冷笑道:“我说怎么会没有动静,原来罚在这里。这陈知盈还真是他心尖上的可人儿,一逮到我的错处,就忙不迭抬举她。”
兰樨道:“娘子这次过于大胆了。如今这样,已经万幸。”
“陈宣如今抢了阿弟的南兖州刺史,他的义女又进贵嫔,便宜让陈家占尽了。”
徐椒端过那碗香甜的杏子酪,一饮而尽,这才心中舒坦些。
她站起身左右踱着步。
“陛下看来当真是喜欢陈知盈那一类的,让家里多找些这样的美人来。对了,我瞧着何茵与她甚为相似,让她进来,我要问问她的主意。”
徐椒毕竟是宫中嫔妃,虽凭借令牌可以出宫,但也只能偶尔出去。她索性复了何茵的宫籍,让她留在身边。
兰樨仔细思索了一下道:“何茵出身寒微,性格软弱,是好拿捏。但是她不仅侍奉过太子殿下,更······非清白之身。”
徐椒嗤笑,“陛下也非清白之身,他有什么资格嫌弃何姐姐。”
兰樨还是紧锁眉头,虽说乱世沉浮,女子几嫁,人伦颠倒的多了去。但被山贼与村夫糟蹋,还敢献于公子王孙的,除非是什么绝世妖姬,一般不会这么做。
徐椒不以为然道:“前朝昆仑奴都能做帝母,你怕什么,只要陛下喜欢,那些都不是问题。何况她越不光彩,便越会依附于我。不过,我与何氏有旧情,还是问问她的意思。让何姐姐来一趟。”
何茵来得时候,徐椒正在更衣。
她今日好一番折腾,可如今今上招了陈贵嫔,她自然没必要再穿着这身衣衫往前蹭。
何茵原来是太后殿中服侍的宫女,也熟悉徐椒的用度,她卷了袖子捧起锦帕浸在掺了花露的温水中,而后捞起绞干,双手奉了上去。
徐椒将帕子盖在卸了妆面的脸上,温温湿湿地敷在脸上,她舒服地唔了一声,只觉血脉都畅通起来。
“姐姐身子好些了?”
“托夫人的福,奴婢的身子已大好。”
徐椒敷着帕子没有说话,何茵就低眉顺眼地站在一侧侍奉着。
透过丝缕的间隙,徐椒能窥见她纤弱的风姿,如一枝倚墙而出的绿梅,让人忍不住驻足赏看。
她道:“我与何姐姐说的事情,姐姐又是怎么想的呢。我不逼你,你若不愿也没有关系。”
何茵双手一叠,为侍奉而捋上的玉镯滑落回手腕处。
“奴婢本就得太后与夫人抬举才有今日。夫人要奴婢上刀山下火海,奴婢都愿意。奴婢明白,只有夫人登上高处,才能能替太子殿下报仇。”
“奴婢愿意助夫人一臂之力。”
徐椒一把拽下帕子,翻起身,仔细打量着她,感叹道:“姑母当年让你去侍奉大哥哥,果然没有选错了,你当真如此忠心。”
说道恭怀太子,何茵忍不住红了眼眶。
徐椒拉过她的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晶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