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环(362)CP+番外
后来,何家就把尸体拉回去了,我又被按进帐篷里,不知道为什么,我很疲惫,但我睡不着,也吃不下,因为一闭眼就会看到那些死去人们的脸,他们的微笑;一看见饭就想到被泡烂泡发的尸体,以及那种气味。
田雨青坐在床头给我削了一个苹果,他交代道:“这件事已经结束了,明天,你可以回家了。”
我手中拿着苹果,医生刚给我脸上的伤口换了药,我略微迟钝地转过头去,问田雨青:“真的都结束了吗?回家,家又在哪儿呢?”
田雨青也不知道该对我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他明显有些局促起来,最后他说:“刚开始必定是痛苦的,但是这个坎总要迈过去的,你不能被困在这件事里,你这次回去之后,就跟以前一样,该好好上学还好好上学,按部就班,别想了。”
我看着手里的苹果,脑子还有些混沌,我喃喃道:“但是人都死了,那是几十条人命啊,我怎么可能忘得掉”
田雨青站了起来,递给我一张名片:“回去之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给我打电话。”
面对这些死亡,他仿佛有点太淡然了,仿佛心情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我想,这或许和他早年间经历的一些事有关系,我已经可以想象到他经历过的那些死亡,以至于他已经对这些死亡形成了一种麻木感,在这些人死后,他板着脸机械地处理后事,解决难题,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他一样。
第二天我就被送回了开封,用钥匙打开门锁的那一刻,恍若隔世,只不过当初去的时候是欢声笑语、插科打诨,现在回来的时候,记忆只剩下泡影。
那天晚上我去楼下买了一份烩面,坐在低矮的桌子前,一筷子一筷子将碗里的烩面扒进嘴里,泪水不知不觉滴在碗里,融进逐渐冷下来的汤里,没有抽泣也没有呜咽,什么声音都没有,房间里寂静得让人害怕。
由于我出去这大半年的时间,我回去之后被迫休学了一年,我想忘记那些经历,所以无所事事的时候也跟着原来的同学一起在画室泡着,我以前从不跟室友一起吃午饭,但我现在基本每天都试图跟他们凑在一起,聊他们想聊的那些话题。
我跟着他们喝酒、打扑克,他们也很乐意带着我玩,以为我终于开窍了合群了,这样沉浸了两三个月之后,在出租屋被噩梦惊醒第十次的一个夜晚,我看着卫生间的镜子明白了一件事。
我放不下,我也忘不掉。
我最好的朋友、我最好的伙伴、我亦师亦友的亲人、最忠心的下属、最亲的长辈,这些人,我怎么可能像擦黑板一样将他们从我的记忆中轻易抹去?不可能的。
凌晨四点,我翻箱倒柜,从那堆田雨青寄来的行李里翻找出来我的背包,里面有之前从玉匣里开出来的那只带着奇怪图案的铜块,这铜块我不知道是做什么的,最快捷的方式,就是去找懂行的人看看。
还有田雨青留给我的电话薄,电话薄上是四哥抄录的号码,这些电话或许能够帮到我。就这样,我开始照着电话薄打电话,从凌晨四点打到中午十二点,又从中午十二点打到下午三点。
等最后一个电话被挂断之后,我生气地把手机摔了出去,这些四哥曾经的“合作伙伴”,不是没时间就是最近很忙,态度好点的还能跟我说两三分钟的话,态度不好的是直接让我滚蛋,别来骚扰。
真可谓是他娘的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不过我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我打听到甘茸已经不在河南,前两个月就回江浙去了,我本来也想到她那儿碰碰运气来着,毕竟面子这东西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她毕竟是我亲妈,总不能不管我。
可是我又一想,从我回来开封到现在甘茸也没给我打过电话,可能也没有那么关心我的死活,韩卓的葬礼刚过去没多久,我这个“罪魁祸首”现在过去求帮忙,怎么看都有点欠揍。
我抱着头趴在桌子上,把头发都挠成了鸡窝,感觉再这样下去,懂行的人没找到,我得先把自己给薅秃了,就在这时,脑海中忽然灵光乍现,我想到了一个人,带着这铜块给他看,他肯定会有办法!
于是我赶紧从椅子上下来,把地上的手机捡起来,迅速扒出手机上的一个号码,犹豫了一下,按了拨通键。
吊扇呼啦呼啦地在头上转着,听着电话里“滴滴滴”的持续,让我非常焦虑,我闭上眼忐忑地将额头靠在墙上,企图让冰凉的墙来降低我的体温。
一定要接,一定要接,再不接我就真的没法子了。
手机响了一会儿,滴的声音骤然消失,居然接通了!
我瞬间睁开眼睛站直了,顶着俩黑眼圈说话:“喂?喂?是我,喂,我没打错电话吧?”
对方“嗯”了一声,声音一如往昔地沉稳:“你没打错。”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一瞬间仿佛都泄了气了,感觉都快要哭出来,长时间的精神紧绷加之求助无门,此时猛然放松,让我眼前竟然有些眩晕起来,我赶紧去桌上抓了把糖,剥了塞嘴里,这种眩晕的感觉才逐渐消失了一些。
我捂着头,说:“我回开封了,眼下有些解决不了的事想当面找你谈谈,你最近方便吗,说个地址我去找你。”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说:“可以,最近没什么事。”
然后草草聊了几句,挂断电话之后对方把地址给我发了过来,我立刻开始行动,定票、然后把沙发上的衣服全部收拾起来,最后筋疲力尽地躺在床上看天花板,死了一般的内心,此时终于燃起了一丝希望,看来人不能一直倒霉,柳暗花明又一村,老天还是会帮一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