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不可貌相(101)CP
段立轩蓦地阴了脸,拎起酒瓶抡上桌子。哗啦一声,玻璃渣迸碎在阴蓝的灯光里。有一块正好弹到谢老鬼嘴上,当即就见了红。
如果谢老鬼没有犯撩骚病。如果这伙人没喝那么多酒。如果厅里的灯光再亮一些,让他们能看清段立轩的表情。或许也就不用送了命。
可惜没如果。
懦弱的人争面子,最后通常是连里子都不剩。借着二两白酒的假勇,谢老鬼拿卡簧扎向了段立轩。
斗殴时只要其中一个动手,其余人也会一拥而上。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不遵守的,不仅会被踢出这个群体,也找不到下一个群体——内B贼孬,啥他妈也指望不上。
但动手归动手,谁都有自己的考量。段立轩是个小比崽子没错,但他也是段昌龙的侄子。段昌龙虽然成盒了,但他手下那些狠角色,可不会眼睁睁看着。
所以谢老鬼一伙虽然架势摆挺大,但谁也没敢往要害上招呼。奔着四肢去吧,还不敢扎,只敢小来小去地划。
几个回合下来,段立轩虽然看着血淋淋的,还真就没怎么着。反而是谢老鬼一伙儿,躺的到处都是。甚至还有一个被镶进了酒柜。不多也不少,正正好好的一长条。
段立轩从兜里掏出烟,扔了一颗叼嘴里点着。
“滚吧der炮。”他咳嗽两声,拿烟头指了指不远处的谢老鬼,“以后别让我瞅着。”说罢晃晃悠悠、云里雾里地往外走。
六个老爷们儿,对一个半大小子。六把卡簧,对两只肉掌。居然被反杀得像稀屎一样?
谢老鬼想着,这个姓段的崽子最他妈爱嘚瑟。三分的B,能添油加醋到十分。要放他这么走出去,用不上明天,整个溪原都要笑掉大牙。
他往后也不用叫什么谢老鬼了,干脆直接改名叫谢老孬。
流氓靠什么挣钱?不就靠谁狠吗?那不仅是他的名声,还是他的来钱道!
就在段立轩离大厅的拱门还有三步远的时候,谢老鬼忽然跳了起来。
抄起桌上的啤酒瓶,照着段立轩的后脑勺抡去。伸出卡簧往腰腹胡乱囊了两刀,用力往后一搡。
左右开弓,声东击西。这两招使的,相当狠毒。一般情况,也就分出胜负了。
但段立轩不但没中招,还抢过了谢老鬼的酒瓶。
当时发生了什么,在场的没人看清。就见谢老鬼浑身一哆嗦,捂着肚子重重倒地。在被送往医院的路上,还骂着要杀小比崽子全家。
九个小时后,他死于腹部多器官崩裂损坏。
管制刀具加先动手,按理说死了也该。
但在当年的司法实践中,仍然存在“唯结果论”现象。简单来说,谁惨谁占理。伤轻的,得给伤重的赔钱。活着的,得给死了的服刑。
段昌龙的一个老朋友出面帮打官司,段立轩倒没用给谢老鬼蹲大牢。不过钱还是要赔的,象征性地判了50万。
案子结了,谢老鬼也火化了。出殡后的回丧饭,段立轩拎个黑塑料兜来了。四四方方的50捆,跟烧纸钱似的。
随了礼也没走,搁门口那桌吃席。一人啃了一盆酱肘子,吃完还嘬了根烟。背着手往外晃荡,打着饱嗝哼唱:“要你的命,吃你的席,吸溜你的大肘子炖粉皮~”
那天葬礼上坐了一百来号人。都是谢老鬼的亲戚朋友,还有一些生前跟混的小弟。
但没有一个人吭声。就这么看着段立轩来,啼哩吐噜吃一顿,又没事儿人似的走了。
一挑六,赢了。杀完人,乐了。来吃席,撑了。
周围看的人,麻了。
自那以后,段立轩一战成名。才二十岁啊,就能这么狠。这小子忒毒,不比段昌龙好惹乎。
后来段立轩也陆续摆平过一些流氓。像是前阵子送进去的李老四,噶了人家篮子不算,还请李老四的亲信出来吃饭。酒席上的敬酒词,第一句就是:“让我们恭喜老四啊。升大内总管了。”
这就是脏刀瞎子。不仅把你打倒,还得踩上两脚。
段立轩的宾利里有个车挂件。紫檀木的圆饼,中间一个可转的珠子。珠子上雕了两张脸,一面菩萨,一面罗刹。
珠子的轴承很松,段立轩车技又不行。一脚油门,魔。一脚刹车,佛。两张脸总是来回切换,也惹得陈熙南好奇。他曾托起来仔细看过,问有没有门道。段立轩告诉他,这东西叫佛魔一念。
恶人亦有善念,善人亦有恶念。善恶本无分别,不过是眨眼之间的念。
在陈熙南面前,他是古道热肠的二哥。可在陈熙南看不见的世界,他是凶残狠毒的瞎子。
关于段立轩的阴暗面,陈熙南听说过一些,也窥见过一些。他甚至亲眼见过被段立轩打残的人。蓬头垢面,落魄凄惨。拎着个装菜的破布兜子,在冷森的小雨里一跛一跛。
他不愿意相信。那样残暴的人,怎么会是二哥呢?
肯定是演的,是装的,是被逼无奈的。他为段立轩找了无数借口,就是不肯接受。不为别的,只因为他能爱上‘二哥’,却无法爱上‘瞎子’。
后来跟着段立轩去寺庙修行过几回,他渐渐改变了这种想法。
一群人在房间里打坐,面前摊着一本功过格。在这静坐的时间里,只做一件事——将脑里闪过的杂念都记录下来。
如果是善念,就画一个圈。恶念,就打一个叉。无善无恶,就画一条线。
短短十分钟,陈熙南大脑神经元就生产了七十多个念。善恶交错,纷纷杂杂,有些离谱到他自己都吓一跳。
而以此为契机,他放弃去纠结段立轩的两面性,而是开始尝试解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