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不可貌相(179)CP
“要是呼吸科不收咋整?”
“没办法。现在这情况,能在急诊有个地儿待就不错了。或者继续找人。你要是乐意花个一两万,床位问题应该能解决。”陈熙南看看那奄奄一息的老人,微微摇着头,“不过我先给你打个预防针。现在这个情况,痊愈的可能基本没有。就算是治,也不过是来回换抗生素,平衡一下表面炎症。总之那天不会很远,到时候是否接受心肺复苏、上不上呼吸机、进不进ICU,你要提前考虑好。”
等从河口县医院出来,已经是将近十二点。
郊外的林荫道郁郁葱葱,像一片绿海。高蓝的天,铺着鱼鳞样的云片。
段立轩放下天窗,让夏末的风吹进车。音响里放着凤凰传奇的《天蓝蓝》,鼻端飘着若有若无的海腥味。
“乐。”
“嗯?”
“我看内老太太的病历,和爸一年生。”
“是啊。”
“你要想爸了,我带你上趟栖鹤园儿?”
“爸不在栖鹤园。”陈熙南伸出手,让风顺着指尖游过,“爸在这风里。”
段立轩不再说话,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倒也不都是因为爸。”陈熙南撑着脸,嘴角挂着浅笑,“是我今天想做个好人。我今天做的每一件事,必须都能堂堂正正地讲与你听才行。”
他的眼睛缓缓合上,声音也逐渐变小。唇齿间碎飘飘的情话,像干软的小粉扑。带着痱子粉的温柔香气,痒痒地扑在人身上。
“你知道我,不是个完美的人。但今天,我要做个完美的人。要能配得上,这个美丽的日子。还有接下来,要对你说的,那些美丽台词。”
段立轩歪嘴笑了下:“小瘪犊子,又他妈开始整景儿。”
陈熙南没回答,恬淡地闭着眼。枕着自己的肩膀,呼吸变得深而缓。小卷毛箍了一层发胶,随风而颤。像一群跃水的小鱼,在阳光下银光闪闪。
段立轩关掉音响,沿着空旷的公路缓缓开。窗外是一望无际的海岸,白色海鸥在水面上盘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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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熙南在夏末的风里做了一场梦。奶油色的,高光的梦。
白色的天,淡蓝的海。彩纱鲜花的包裹下,他二哥的皮肤变成淡金色。在灼热的耳朵里,他听见哗沙沙的海浪声。
他告白,唱歌,打开戒指盒。他拉着段立轩的无名指,要把戒指戴进去。
忽然一声尖叫,有人大喊着鲨鱼。扭头一看,海里全是密密麻麻的三角鳍。紧接着那些鲨鱼长出了腿,巨蜥似的爬上岸来。
段立轩拉着他一路狂奔,鲨鱼大军在后面狂追不舍。他跑得慢,不停被咬。鲨鱼咬他的腿,他的脚,他的屁股,浑身因失血过多而发麻。
麻得太厉害,给他都麻醒了。
陈熙南梦糊糊地睁开眼,望着眼前的景象发呆。远天烧成了橘红,海面上燃着潋滟的火。夕阳像半个溏心蛋,在海平线上稀稀地摊开。
海边的傍晚好美啊。他想着。
…傍晚?!?!
他猛然清醒,一骨碌爬起来。身上盖着蛇纹毯,驾驶位上没有人。后背唰地沁出一层冷汗,耳膜里都是心跳。
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就见十来个未接来电,全是婚庆策划的。看到最后一句,悬着的心终于死了:撤了啊。15%的尾款结一下。
陈熙南呆握着手机,一时分不清这是不是连环梦。狠掐了自己腋下一把,好疼好疼。
他木然地瘫在副驾驶上,感觉浑身的血都流干了。
完了。毁了。精心策划两个月的求婚,刻印日期的定制钻戒。好不容易腾挪出来的假期,还有练了一百来遍的《爱你一万年》。
全完了。全毁了。
什么叫欲哭无泪。什么叫咬牙切齿。什么叫恨不得狂扇自己俩大嘴巴子。
陈熙南捂住脸,长长地哀叹一声。驾驶座的门被拉开,一股温热的肉香扑进来。段立轩探头一瞅,歪嘴笑了下:“哎呦?睡美人儿醒了啊?”
陈熙南没看他,也没答话。
“刚才有个卖烤鸭的三轮儿从这边过,让我给拦下了。”段立轩坐进来,哗啦哗啦地拆着塑料袋,“他搁露天浴场那边儿卖来着,刚收摊儿回来。就剩两只,被我包圆儿了。哎我,正经挺好啊,滋滋冒油。”说着还撕了一块吃,连连点头,“整挺香。来,吃个腿儿。”
陈熙南不接,扭过身去撒邪火:“你怎么不叫我啊!这都几点了!”
“还我叫你。就你内手机哇啦哇啦的,你他妈都不醒。累B的呵的,睡一觉睡一觉呗。”段立轩啃了口鸭腿,又赶忙抽了两张纸擦油,“这鸭子真肥。吃点儿,热乎乎的。”
陈熙南仍不肯接。抱起手臂扭过头,啃着嘴唇红眼圈。忽然他在椅子里来回打挺,愤恨地跺起脚来:“我就不该接电话!不该去急诊!不该回头问那一句!爱谁死谁死,和我有什么干系!”
段立轩看陈乐乐这罕见的耍赖样,起了坏心眼。把鸭腿凑到他脸边,撅着嘴逗小狗:“嘬嘬嘬嘬,袅花套子抓邪火,肉都不香了。给二哥瞅瞅,别是要掉金豆儿。”
不逗还好,这一逗,袅花套子还真掉了金豆。三十岁的陈熙南,委屈得像个三岁小孩。拿手背抹着脸颊,瘪着嘴发脾气:“都来找我!什么事儿都找我!一天到晚没半点自由,像只狗一样被栓在医院!我好累了,好累了!我不想当大夫了!”
“行啊。”段立轩呸掉鸭骨头,拿腿夹着矿泉水拧盖,“不乐意干就不干,二哥养你。”
陈大小姐在座椅里使劲一蹦跶,扭过头去赌气:“我不要你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