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第38号王权法令[无限](16)
早饭是一碗热羊奶加两块厚片面包,吃完之后,村长帕里斯把他们领到羊棚,开始分配任务。
两人一组薅羊毛,多出周成蹊。老帕盯着他蜡黄的脸色瞅了半晌,心里叹气这人怎么跟病秧子似的能干啥,最后勉为其难指派他去山后帮忙给羊群割草料。
解昭和迟衍一组。迟衍按住绵羊,解昭负责剃。
积累了大半年的羊毛很厚实,迟衍一只手按下能整个陷进去,只露一截劲瘦的手腕。
绵羊像一座棉花堆叠的小山,嘴里细嚼慢咽干草粗粮,黑色的眼珠间或转向面前青年的脸,然后又慢条斯理地转走。
工作很枯燥。有那么一瞬间,迟衍甚至怀疑这整座岛屿都是个骗局,自己是被卖到乡下给人打白工去了。
他正发着呆,忽然听到解昭低声道:“你来这里之前,是干什么的?”
“不知道。”
解昭:“你真失忆了?”
“你觉得我是装的?”迟衍扬了一下眉。
“……说不定呢。”解昭抬起头,看他:“你醒的时机可真巧。只差半分钟,他们就会把你扔进海里。”
“我为什么要装?”迟衍说,“还有,不是他们,是你。”
解昭轻笑一声:“没错,确实是我。那我还得感谢你,使我免于成为杀人犯的负罪感。”
迟衍盯着他看了一会,也笑了,带着点意味深长:“我并不认为你会产生所谓的负罪感。你真是个奇怪的人,如果我说,我怀疑你是那个什么审判庭派来监视岛民的卧底,你会不会惊讶?”
解昭:“并不会。因为我也是这么怀疑你的。”
两人的视线的空中交叠、碰撞,然后不动声色地收回。
解昭手里的剃刀刮拉下成片的白色羊毛,在脚边堆叠成小山,他盯着锋利的刀锋发怔,忽然就想起此刻正老老实实躺在他右侧风衣口袋里、那截孤零零的刀柄。
耳边迟衍的声音响起来:“休战协定禁止自残,你悠着点。”
什么鬼?
解昭嗤之以鼻:“有病。”
迟衍:“谢谢关心。”
解昭:……
这人真失忆了??装的吧???
解昭忍无可忍,面无表情地抬起头,这人居然还恬不知耻地向他眨眨眼。解昭扯了扯嘴角,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像个公事公办的工作机器,平静道:“能不能闭嘴。”
迟衍深黑色的眼睛里漾出一点笑意:“好嘞。”
这口吻,倒像是解昭要送他一份特级大礼包。
中午休息一小时,吃饭带午休。
周成蹊回来的很迟,满头大汗,本就蜡黄的脸色更是雪上加霜。
“山后面是一大块草地,我跟五个村民割了一上午。”他气喘吁吁地说,“草地旁边就是村长说的那条河,不算宽,顶多三十步远,但非常深,必须坐船渡河。”
张世嘉:“没见过有哪户人家有船具啊可是。”
周成蹊摇摇头:“不知道。对岸只有一棵枯死的柳树,后面都是白雾,应该就是B4和B5的分界线。”
张世嘉意兴阑珊:“那无所谓了,任务期间不能离开场地,这是明文规定的。反正别乱跑就行。”
正在这时,外头忽然人声大作,有人高声喊着四处奔走:“又死了一个!!村长人呢?!”
惊慌失措,很明显出事了。
迟衍和沈英岚几乎是立刻站起身来,拔腿就要往外走。
“喂,别去了吧。安安生生过个五天不就完了吗,非要蹚浑水干嘛啊?基础任务又不是不给分。”张世嘉转头,看向周成蹊和解昭:“你们说呢?”
周成蹊迟疑片刻,跟着点点头,也扭头去看解昭。
解昭却连看也没看他们一眼,站起来,手插在口袋里,大踏步向门口走去。
周成蹊和张世嘉:……
沈英岚等解昭跟上,回头向屋子里剩下不愿动身犯险的两人打了个手势,说:“没关系,我带他们去看看什么情况,很快就回来。”
…
几乎大半塞勒涅村的人都聚集在了河岸边,也就是今早周成蹊他们几个收割的草坪后面。
解昭抬起头望过去,河对岸果然是一棵干枯的柳树,树枝张牙舞爪,隐在背后模糊的白雾里,像是从梦境里伸出的干尸。
其他人的视线都被水面上、那个正从不远处漂来的球体所牢牢吸引。
是一颗人头。
年轻女人的面孔向上,毫无血色的嘴唇半张着,高挺的鼻梁,棕色瞳孔失去聚焦,茫然地望着天空。
头发像是四散而生的水草,随着清澈的水面上下漂浮波动,打着旋顺流而下。
断口处切线整齐,零星的血迹从头颈部断裂的血管里渗漏出来,大约是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整张脸惨白而臃肿,像是在水里泡烂的发面馒头。
太阳很大,却感觉不到任何暖意,只有凉飕飕的冷风时不时溜进衣领,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有人小声说:“是萨拉……她家里只剩她一个人了……今天早上她没来羊棚,我还以为她身体不舒服请了假,没当回事……”
人群窃窃私语,很快喊来了村长帕里斯,他指挥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堵截住水势,然后用网兜将水淋淋的人头捞了出来,血腥气经水泡了整宿,已经微不可闻。
“埋了吧。”老帕叹气,“又是个不听话的。”
一个村民走上前,用白布包裹住人头,然后双手捧着从人群让开的缝隙里走出去,直直走向草坪的另一头。
整套动作驾轻就熟,一看就是经验丰富的老手。
老帕环顾四周,发现解昭等人也在,神情严肃地向他们点点头,再次郑重警告:“午夜前务必要将耳朵堵住,千万千万不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