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笼(103)
柳帝因此追加了陈曦年大将军封号,算是补偿。
但这种补偿在柳淳熙等人的眼中什么都不是,人都死了要这封号有什么用。
陈曦年大将军一家洗清冤屈, 一时间曾经拥护他们的百姓喜极而泣,在夜晚放起了长明灯,说是为那些死去的将士照明回家的道路。
柳淳熙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与流芸和白逸思一同望着天空。
一盏盏长明灯缓缓上升,夜幕低垂, 苍穹之上,繁星点点似乎也悄然静默。
天空中, 长明灯渐渐汇聚成一条璀璨的银河,与地面的灯火交相辉映,构成了一个梦幻般的世界。
一盏长明,一念平安。
柳淳熙的眼中倒映着点点灯火,本是人们欢喜的场景,但她眼中并没有笑意。
白逸思问道:“陈将军一家洗清冤屈,殿下不高兴吗?”
“高兴啊,”柳淳熙收回目光,“可高兴又有什么用呢?放这些长明灯的人中有多数人在这些年都辱骂着当年死去的将士们。”
“那些将士用生命为国征战,可遭奸人所害,含冤而死,死后也一直备受着人们的骂声,而真正的凶手依然逍遥法外。”
“看着这些长明灯,我只觉得讽刺。”
流芸闻言低下了头,心中不是滋味,而白逸思笑了笑:“人不都是这样吗?说什么便信什么,略施小计便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出头,产生很大的影响。”
“不然…为何历朝历代都看重民心二字?”
柳淳熙的神情在无数灯火中显得晦暗不明,她静静地望着越飞越高的长明灯,不知再想些什么。
良久,她起身道:“天色已晚,回屋休息吧。”
萧筱竹此时没时间欣赏那些长明灯,她坐在书房不停地书写着,表情严肃。
写完之后她搁下笔,开始一动不动地看着桌上的信件,手指不停地敲着桌面,这是她心中烦躁的表现。
她身旁安静地站着一个女子,快要与黑暗融为一体。
等到信件上的墨迹干透,她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萧筱竹将书信封好,对着房门喊道:“周苏木进来。”
房门被打开,周苏木走了进去,“主子,可有吩咐?”
萧筱竹将信件交给他:“将这封信亲自送到母亲那里,速度快点。”
周苏木接过信件,“属下领命。”
等人走后,萧筱竹才呼出一口气,这时她身旁站着的那位女子问道:“主子在忧心什么?”
“锦夕啊…”萧筱竹缓缓开口,这道声音不同于她之前,此时是真切的女子的声音,发出的声音饱满而深邃,仿佛能够穿透人心,“我不知道我现在的做法是否正确。”
“若是失败了,萧家便会因我而亡。”
锦夕的神色没有变化,“主子不必担心,无论何事有成便有败,何况我们做的事本就凶险万分。”
道理萧筱竹都懂,只是到了此时她的压力巨大,千斤的担子压在她肩上,让她不得喘息。
她站起身来想要活动活动身子,结果她从窗户看见天空上飞着无数盏长明灯。
萧筱竹惊奇地问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锦夕:“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这些都是百姓为陈曦年大将军一家洗清冤屈特意放的。”
萧筱竹饶有所思地点点头,“是这样啊…”
她转了转肩膀,感受到手臂的酸痛,心叹她果然不适合写字,写这么几个字手臂就酸了。
还是该出去放松放松。
萧筱竹直冲冲地离开了书房,“我出去逛逛,不用跟着我。”
往日夜晚的街道冷清,但今日到了此时街上依然有着不少的人,他们大多数结伴而行,说说笑笑,欢快的话语声散落到昏暗的角落。
与外面温馨的氛围不同,一所简陋的院中有一女子正烧着纸钱。
那女子身穿素衣,披着一件披风,头发仅以一根素雅的木簪固定,跪在那里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卷,她的衣摆随风轻轻摇曳,如同水面泛起的层层涟漪。
燃起的火光印在她脸上,给她清新的面容添了一份韵味。
但她的脸上只有哀伤,嘴中念着:“娘、爹,女儿不孝,这么多年也没能替大家洗脱冤屈。”
她的声音逐渐哽咽,眼中涌出泪花,“娘,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隐瞒自己女子的身份,寒窗苦读十年也只是一个二甲进士,没得到皇上的重用。”
“这两年我虽在翰林院,但没做出什么实事,升不了职,也没能帮大家翻案,最终还是那位岚越殿下帮我们平反了冤案。”
说到这里,女子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双眼睁大了些:“娘,女儿一年前在翰林院见过这位殿下,公主她…长得极美,像是天上皎洁的明月,让人生不出别的念头。”
她微微直起了身子:“娘,女儿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岚越殿下的这份恩情女儿定是要还的。”
她忽然跪直了身子,双掌合拢:“娘、爹、大家,你们在天有灵,请保佑我顺利被岚越殿下纳入麾下,还了她这份恩情。”
她俯身磕头,神情虔诚,没注意自己身后的墙上坐着一人。
待她将余下的纸钱烧完后,她才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
女子转过身,忽然与墙上那人对视,她尖叫了一声,被吓得摔倒在地。
那人坐在墙头,一脚支起,一只手放在支起的腿上,头上竖着高马尾,身着一套黑金色浮云劲装,神色戏谑。
此人见到女子摔倒在地也没别的动作,只是扬了扬眉。
女子撑起身子害怕地往后退了退,旁边不远处的灯笼照明了这人的脸庞,只一眼她便知道自己从未见过这人,但这人身上的气势让人不容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