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笼(63)
柳淳熙愣了愣,她心中是不想回去的,可她…
她一时不知自己该点头还是摇头,邝鹤闲便弯着腰又问了一遍,“告诉师尊,你想回京吗?”
这样担心的神色与她记忆中母后的模样重合,柳淳熙终于再也忍不住,她奋力摇着头,“不…我不想回京。”
邝鹤闲一把抱住她,安慰道:“那便不回,师尊带你走。”
在她心里,师尊是个很厉害的人,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年仅十二岁的柳淳熙的心中燃起希翼,她开始在心中幻想着自己远走他方的样子。
可她跟着师尊走了后,岚姨和流芸又该怎么办?
若她一声不响地离开,岚姨和流芸一定会被父皇处罚。
她抬头恳求道:“师尊,把岚姨和流芸也一起带走吧。”
邝鹤闲没有拒绝,只是说:“先别告诉你岚姨和流芸,我们先一步离开,到时候师尊会派人在她们回京的途中带走她们,装作是被杀手追杀丧命的样子。”
“你…也会死在那时。”
就这样,柳淳熙答应了,她向往自由,不想再回到满是束缚的皇宫。
她低着头快速走着,不再去看周围。
快了,快了,马上就出城了…
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柳淳熙已经看见了城门的影子,她的脚步不断加快,这时她的簪子掉在了地上,柳淳熙俯下身去捡。
她在这时看到了一个待在角落里的人,是一个女孩,十五六岁的样子。
这人目光呆滞,头发散乱,衣裳破旧,手臂和身上还有着几道伤口,伤口没再流血,但是和雪混在一起看起来十分可怕。
柳淳熙被养在宫中从未见过血腥,哪怕是在民间待了五年,见了许多难民,但也没有见过有人身上布满许多伤口。
她不禁停了下来,邝鹤闲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打量了几下,说:“她杀了人。”语气平淡到像是在说晚间吃了什么。
“师尊如何看出?”
“这人的身上满是剑伤,脸上的鲜血呈喷射状,这只会是她割开了一人的脖颈,然后鲜血洒在她脸上。”
柳淳熙艰难地咽下口水,声音沙哑:“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人看起来明明不想杀人。
邝鹤闲收回目光:“谁知道呢?如今的世道,这样的事很常见。”
她轻轻拍了拍柳淳熙的肩,“走吧,快要出城了。”
她拉着柳淳熙的手向前走去,在走了几步后,柳淳熙突然甩开她的手,朝着角落那人走去。
邝鹤闲没有拦着,若是那人出手,她有把握立马将柳淳熙护在怀中。
柳淳熙缓缓走近那人,在雪地中留下一个又一个脚印,她解下斗篷,轻轻搭在了那人的身上,即便如此,那人也没有任何反应,若不是看到这人起伏的胸口,柳淳熙都要以为这人死掉了。
没再多话,柳淳熙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转身离去,朝着她向往的自由走去。
邝鹤闲等柳淳熙走近后,将人抱了起来,小公主的年龄太小,没有斗篷她怕小公主染病,于是将人抱在了怀中,运起轻功离开。
邝鹤闲在城外一处骑上了一匹马,柳淳熙闭着眼将脑袋埋在邝鹤闲的颈间,可没埋多久,她还是抬起了头,入目是比城内还要坏的场景,离城越远,那里的百姓就更艰苦。
她的双手渐渐握成了拳头,指甲嵌入血肉,但柳淳熙没有感觉到。
她的注意力都被那些苦难吸引。
骑行很长一段距离后,邝鹤闲突然感受到怀中人的挣扎,于是停下了马,之后柳淳熙一跃而下,俯身跪在了雪地上。
“师尊,我…不想走了。”
邝鹤闲眯了眯眼,也跳了下来,她看着跪在地上的柳淳熙,问道:“你可知回了京城你会怎样?”
“徒儿知道。”
“你可知师尊不能踏进京城,若你在京城出了什么事,师尊救不了你。”
“徒儿知道。”
“你可知这次回京之后,你很难再次离开。”
“徒儿知道。”
眼见说不通,邝鹤闲冷哼一声,一脸气急了的模样,“最后一个问题,原因。”
柳淳熙的额头贴着冰冷的雪地,一字一句道:“徒儿今年十二岁,已当了十二年的公主,也就意味着受了百姓十二年的爱戴。”
“父皇这几年大征赋税,百姓苦不堪言,流民一年比一年多,吃不饱穿不暖,烧杀抢掠的事件频发…”
邝鹤闲打断道:“你想规劝你父皇?”
“是。”
邝鹤闲残忍地打破柳淳熙的幻想:“可你父皇是天子,天子…是不会有错的。”
柳淳熙深吸一口气,身子颤抖:“天子也是人,是人就会犯错。”
看着这人坚定的模样,邝鹤闲的脑中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那人曾经也如此坚定,可那人的结局是什么?
那人的结局便是溺亡于冬日的池水中。
她的额头抽痛,声音也变得低哑,“你身为公主,不能参与朝政,又如何规劝你父皇?”
柳淳熙有些激动地抬起脸,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徒儿会的,徒儿一定会参与朝政,等到徒儿在朝中有了自己的势力,南燕便不会再像现在这样。”
“何况还有柳澄,柳澄是太子,今年已经五岁了,悉心教导下他一定可以成为一个明君。”
“难,难啊。”邝鹤闲叹息一声,她深知柳帝是个什么样的人,柳澄在他的教导下不会 成为一个清明的人,她不忍心让她的小公主经历那一切。
“若是…他们两人都达不到你的要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