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毓瑛哭笑不得道:“阿瑶,我问的是府衙审案之事,你回答的是铺子买卖,风马牛不相及。”
“哎呀,还没说到呢,三姐姐你别急啊。”
宁毓瑶扭头朝宁毓瑛翻白眼,口齿伶俐说了下去:“桐歌说,本来买卖还要惨淡些,幸好白蜡赚了不少钱。夏嬷嬷就恨恨说,杀千刀的混账不见了,养白蜡虫的能将蜡收到自己手中,卖蜡出来,比以前便宜,咱们铺子多卖了些,赚了好些钱。”
宁毓承初次听到白蜡与白蜡虫,看来除了农桑,他需要学习的古代知识,真是如浩瀚海洋。
“白蜡虫,难道白蜡是白蜡虫做出来的?”宁毓承好奇问道。
宁毓瑶也不懂,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了。
宁毓瑛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我跟着阿娘去外祖父家做客时见过一次,有那专门养白蜡虫的人家。像是养蚕那样,在水边插白荆树枝,白荆树易成活,约莫两三年长成。芒种时节,在树枝上放置白蜡虫卵,端午前后生出白蜡虫,八月左右长成。白蜡虫拉出的粪便,莹白如蜡,收成之后,便可制成白蜡。”
蜡烛除去黄蜡,则是白蜡。黄蜡是蜂蜡,产量稀少,价钱昂贵。朝廷与番邦贸易的货物中,白蜡就在其中。
宁毓承只一听,就能想象出养白蜡虫,取蜡的辛苦。
宁毓瑛道:“以前只有平江府养白蜡,这几年江州府也开始养了,在平水县靠水的人家,插扦了不少白荆树,养起了白蜡虫。”
宁毓瑶接过话,学着夏嬷嬷那样气鼓鼓道:“他们养的白蜡虫,都便宜了杀千刀的。姓方的突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们才能保留白蜡,赚几个钱。阿娘说,这次官府突然发难,与姓方的有关系,让夏嬷嬷与桐歌不要出去议论。”
“你个机灵鬼。”宁毓瑛听得一愣一愣,见宁毓瑶对着得得意地笑,忍不住点着她的脑袋:“阿瑶也莫要出去乱说。”
“知道了,三姐姐真是啰嗦,跟阿娘一样。”宁毓瑶撇嘴道。
宁毓瑛去拧她的脸,
两人笑在了一起,宁毓承紧贴着车壁,免得被殃及池鱼,凝神思索起来。
白蜡亦稀少,价钱比灯油贵,且需求巨大。
要是能大力养殖,且不会损伤土地,影响到耕种庄稼,对百姓来说,白蜡比菩萨还要有用。
宁毓承一路思索,打算开春后去一趟平水县。马车很快到了学堂前,几人一起下车,宁毓瑶背着书箱跑了,宁毓承要替她拿都来不及。
宁毓瑛也与宁毓承道别,分别前往外舍与算学工学的院子。宁毓承刚到远门边,桐歌气喘吁吁跑了来,拿出封信,道:“七郎,明州府来了信,夫人让我赶紧给七郎送来。”
宁毓承道谢,接过了信。桐歌忙摆手,问道:“七郎可要回信,我等着七郎,好一并带回送出去,”
“你且等等。”宁毓承说道,打开信看了起来。
宁毓承看完信收起来,心中说不出的滋味,道:“你先回去吧,跟阿娘说一声,祖父会来了,无需回信。”
桐歌告辞回府,宁毓承站在院门边出神,几个同窗经过,好奇朝他打量,他才进了院子读书。
午后,宁毓闵从江夫人处得知宁礼坤已经回江州,他趁着课间歇息,前来找宁毓承,把他拉到一边僻静处,紧张问道:“小七,祖父回来了,我阿爹那边,没事了吧?”
宁毓承面对着宁毓闵期盼又焦急的眼神,一时犯了难。不知该告诉宁毓闵这个噩耗,还是该等宁悟晖自己写信回江州,由他亲自告诉宁毓闵。
第69章 ……
宁毓承思前想后,还是将宁悟晖受伤之事告诉了宁毓闵。
事关三房,宁悟晖是宁毓闵的亲爹,说不定会迁怒到他身上。宁毓承并不在乎迁怒,不愿见到宁毓闵因此自责难受,自己的亲爹受伤,在最为艰难的时候,他却对此事一无所知。
宁毓承尽量委婉地道:“二哥,明州府暂时没事了,就是三叔不小心摔倒受了伤,好像伤到了脸。”
“伤到脸?”宁毓闵的反应,并不像宁毓承所预料的那般惊慌失措,神色呆呆,茫然地问了句,像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宁毓承仔细端详着宁毓闵,宽慰他道:“二哥不用担心,祖父已经在路上了,过几日便会到江州府,二哥到时便能知道究竟了。”
“小七,我知道了。”宁毓闵脸色有些苍白,不过他看上去很冷静,“脸受了伤,要是好不起来,便是面有瑕,为不雅不正,无法做官。”
宁毓承想要安慰,宁毓闵对他笑了起来,笑容极为勉强,一瞬即逝,看上去很怪异。
“小七,你别说了。阿爹这样,倒是好......”宁毓闵的话戛然而止,匆匆转身离开:“我要回府去,小七你替我告个假。我要守在阿娘身边,阿娘肯定受不住。”
宁毓承望着宁毓闵渐行渐远的背影,他这时反应过来,宁毓闵为何看上去怪异。
宁悟晖的受伤,反而对宁毓闵来说是种解脱。
身为宁氏人,要是不懂得所谓的家族荣华富贵,究竟从何而来,那是在自欺欺人。
有人心安理得享受着权势带来的种种好处,有人会因此不安痛苦,宁毓闵便是后者。
江夫人不比钱夫人,反应可能会与宁毓闵不一样。她的荣辱兴衰,出嫁前在娘家父兄的身份地位,出嫁后在丈夫儿孙。
她以后照样会衣食无忧,只是身份上带来的落差,她可能会难以适应。宁悟晖断了仕途之路,她的所有期盼,便会放在宁毓闵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