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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子弟考科举(217)

“如今天下算太平,贺道年那点私财,我无需要兵营大张旗鼓护送。这是我在给自己造势,好在陛下面前得脸,给自己挣一些功绩。”

夏恪庵毫不掩饰,将自己那些晦暗,见不得人的心思,放在台面上来,说得坦坦荡荡。

“我还留了些钱,兵将护送,总要得些好处。一路到京城,路上的同仁们,也要结交来往一二。”

夏恪庵抬了抬手,眉毛顺势一挑,“官场结交,向来就是如此。你阿爹这般给我建议,我恰好也这般想,我们一拍即合。”

“小舅舅,你与小舅母关系如何?”宁毓承沉吟了下,问道。

夏恪庵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沉吟了下,郑重其事答道:“寡妇再醮并不鲜见,就是公主郡主,亦有许多非议。当时我与她定亲时,私底下有好些人在嚼舌根,齐氏府上虽没落,毕竟是皇室,与陛下关系亲近,说我贪慕权势。”

他嘲讽一笑,摇摇头,“门当户对,郎才女貌,这是贪婪什么呢?我以前与你小舅母素昧蒙面,定亲之后也只隔着人见了几次,总不至于情根深种,方娶了她。我一是父母年老,该娶亲成家,二是结亲是结两性之好,齐氏这个外家,属实不错。你小舅母学问不错,知书达理,是个好妻子。最后,无论我承不承认,肯定有齐氏是皇室宗亲的缘由。我与你小舅母的关系,与世间大多夫妻一样,相敬如宾,寻常普通。”

最近齐氏有了身孕,两位老人大喜,经常耳提目命,让夏恪庵莫要让齐氏生气。与其他家族不同,兴许得了夏夫人的劝解,田老夫人还多次叮嘱,夏恪庵莫要拈花惹草,让齐氏伤心。

夏恪庵紧皱眉头,很是认真地思索,然后坦白地道:“如今不想,以后不知道,现在我要是敢,你外祖父还好,你外祖母不会轻绕,你阿娘得直接抄刀,将我砍杀出去。”

“小舅舅先前说得很对,我的确知道官场是何种模样,该如何做。我做得到,只会无比难受。因为我是人,有血有肉的人。人该与牲畜不同,除去慈悲,应存有同理心。我始终坚信一句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能做到这点的人,凤毛麟角。”

宁毓承停顿了下,双手搭在膝盖上,微微弓腰,看着面前几案上的烛台。

白蜡的烛光,轻轻摇曳,烛泪滴落在荷花瓣的铜盏中。荷花瓣做得极为逼真,花蕊上点了粉红色,烛泪看上去,仿佛浸了血。

即便是王家坳村产白蜡,除非年节时分,晚间还是日落而息,漆黑一片。

他们连便宜的灯油都舍不得,何况是白蜡。

“大局与大是大非,说起来太宽泛,我更不愿意用在最亲近的家人身上。我必须支持阿娘,除去阿娘的付出,她因为是妇人,天生不易,人生由不得她自己做主。我必须看到阿娘这点,记得阿娘这点,否则,我认为自己是人,我的慈悲,就显得格外可笑。”

夏恪庵愣在那里,一瞬不瞬看着宁毓承。良久之后,他抬手抹了抹自己的脸,自嘲一笑道:“小七,你说得是,我自视甚高,称不上好人,甚至不算完整的人。”

宁毓承道:“小舅舅,我并未有指责你之意,我们是亲人,我不愿意隐瞒,小舅舅坦诚,我也如实相告。”

“我知道。”夏恪庵挥了挥手,惆怅道:“我并不会因此自怨自艾。大哥他们官运平平,我已经挣扎了这么多年,既然选择挑起夏氏,这个担子我已经搁置不下,便要肩负到底。”

夏恪庵端起茶盏,朝宁毓承举了举,“争取做个清廉爱民的好官吧。”

宁毓承一笑,端起茶盏与夏恪庵相碰,吃了一口茶,放下茶盏回屋去歇息了。

夏恪庵的算盘落空,未待过年,朝廷旨意下来,着江南道驻兵杜将军领兵护送,将贺道年一等人马,连着家财押送进京。

宁毓承早早出门,在城门外的茶铺要了碗浑茶,坐在那里目送兵丁押送着车马离去。

贺氏父子在铺着厚稻草的马车上,女眷们则坐了有遮挡的车。尽快天气寒冷,看热闹的百姓还是络绎不绝,不断对着经过的车马议论纷纷。

最后的板车上坐着徐先生与马先生两人,他们相对而坐,谁都没有说话。徐先生对着茶棚的方向,他看到路边的宁毓承,脸微微动了下,不动声色颔首致谢。

这段时日在牢里,徐先生过得还算舒适,牢里的干草铺得很厚,恭桶收拾得勤快,还有热汤饭吃。

狱卒始终弯着腰,背上鼓起一个大包,徐先生一辈子都忘不了。

是当年他与宁毓承一起放出去的黄驼背。

心存的些许善念,最后换来了回报。

寒风吹来,徐先生鼻子发酸,他俯低头,将头埋在了手臂中。

车马远去,宁毓承坐上骡车回府。到了二门下车处,宁悟明恰领着宁九郎宁八娘下车走在了前面。

宁八娘刚学会走路不久,脚刚沾地,就迫不及待往前歪着身子跑,宁悟明怕她摔倒,赶忙追了上前,拉住了她的小风帽:“八娘,别跑啊!”

宁九郎见状噔噔噔追了上前,咯咯笑着跑到了宁八娘前面,回头朝他喊:“阿爹也来追我!”

宁悟明作势要去抓,宁九郎惊呼一声,转身就逃。父子三人笑着说着,在二门前传遍了天伦之乐。

听到后面有车停下,宁悟明回头看来,见是宁毓承,他微微一愣,让长安带着仆从看着宁九郎宁八娘,他则站在那里等着。

宁毓承下车后上前见礼,宁悟明颔首,抬腿向前走,问道:“去送你小舅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