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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子弟考科举(72)

宁毓瑛给她看的账目,价钱明显高了约三到四成左右,且有些账目在用量,用工上都模糊不清。

钱夫人略微沉吟,笑道:“府中倒也有这样的事。阿瑛,你打算如何处置?”

宁毓瑛想都不想,嫉恶如仇道:“当然是将他们都抓起来,明摆着中饱私囊,可恶得很!”

钱夫人不置可否,只问道:“那阿瑛把他们抓起来,可有想过后面该如何做?”

宁毓瑛愣了下,道:“当然让别人来做,能有活干,能赚到钱,还怕没人不成?”

钱夫人哦了声,问:“那阿瑛可知道,管着总账目的是谁,派差使出去的又是谁?”

宁毓瑛僵了僵,声音低了下去:“是贺知府的内侄管着总账,派遣差使的人是方通判女婿。”

虽说钱粮并非由朝廷与贺道年出,但是他一起与宁礼坤出面,向江洲府的富绅们征得钱粮。通判掌管一府的兵民,钱谷,户贴,赋役,狱讼等差使。在江州府的大事上,贺道年虽是决断之人,亦要与方通判商议同气。府衙发放的各种公文,必须由方通判一起签押。

尤其是赋役与户帖,狱讼,使得江州府那些闲汉混混,各大行当,无不在方通判面前恭恭敬敬。

比如力工,并非只要出力就有差使做。市坊码头等地方做苦力的力工,皆有自己的帮派,属于行脚行的行当。行脚行跑腿,帮闲,搬货做苦力。

此次月河清淤的脏累活,都是脚行揽了去,行头顾老三穿着光鲜的绸缎长衫,天天来晃悠,舔着一张脸,极尽谄媚逢迎,宁毓瑛基本上不搭理他。

如果方通判的女婿不管这个差使,绝无人敢来接手。

宁毓瑛很是难受,道:“大伯母,我听一个力工牛五提起过,这次他们在河中去捞淤泥的,衙门给他们算了徭役,今冬就不再去修城了。牛五没有工钱,行头顾老三每天给他们三个杂面馒头,三两杂面炊饼。牛五很高兴,他舍不得吃完,说是带回去给家中儿女分一口。捞淤泥不但脏,还有危险。有个与牛五一起的邻居陈柱子,他脚被石头划伤了,只两三天,整条腿都烂了,人也神志不清,很快人就没了。顾老三假惺惺给了陈家一贯钱,说是让陈家好生安葬陈柱子,他自己吃得满脑肠肥,尤为不满足,要在做善事上伸手,我实在是气不过。”

钱夫人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宁毓瑛的手背,温和地道:“三娘,钱并非都进了顾老三的钱袋。虚抬的几成价钱,最上面的拿大头,余下底下的人分。就算将价钱压下去,他们还是会从中拿钱。拿钱的结果如何,只能从别处省。好比是力工的工钱,吃食,用料。陈柱子给衙门服徭役,他一样没有工钱,连吃食都要自己带,不比在月河做工轻松,死了衙门一个大钱都不会出。”

宁毓瑛怔怔望着钱夫人,眼眶渐渐红了,“大伯母,我这些时日看了许多,以为自己都能看明白,实际上还是不明白。多谢大伯母指点。”

“看明白了,还是觉着堵得慌,可是这般?”钱夫人慈爱地问道。

“嗯。”宁毓瑛犹豫了下,坦诚地答了。

“唉,我也劝不了你,等你忙起来,就没空多想了。”钱夫人道。

宁毓华在旁边安静听着,他再次听到忙起来就没空多想,不禁想到钱夫人交出府中中馈之后,她闲下来,可否也会多想。

钱夫人能干,她点拨宁毓瑛之事,他从中也受益不少。起初他同意宁毓瑛的看法,在善事中捞钱,属实不该忍。

等钱夫人几句话,便将里面的关系理得清清楚楚。宁毓华看明白了里面的复杂,顾三他们属于三教九流,身份低微,势力却庞大,就是官府也不敢轻易动他们。

宁毓瑛陪着钱夫人说了几句话,拿着账目施礼告退。钱夫人看着端坐着的宁毓华,道:“大郎不忙了?”

“我没事。阿娘在忙甚?”宁毓华问道。

钱夫人站起身,朝暖阁走去,“要分产了,我在理账目。账目要清清楚楚,免得被人说道。”

宁毓华跟在她的身后进了暖阁,看到案桌上堆放的账本,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钱夫人在椅子上坐下,道:“你若没事,我就不陪着你说闲话了。”

宁毓华道好,关心道:“阿娘莫要累坏身子,要主意歇息。”

钱夫人笑笑没做声,宁毓华俯身见礼,退出屋,望着西斜的太阳,沉思了下,朝松华院走去。

宁毓承正在书房赶功课,看到宁毓华前来,招呼他坐下,眼珠一转,问道:“大哥,听说你的大字写得极好,行草楷皆擅长。”

“你休想我替你写大字。”宁毓华不客气戳穿了宁毓承的想法。

“唉,算了。”宁毓承叹息一声,认命奋笔疾书,“大哥,你有事直说便是,我能一心二用。”

宁毓华失笑,撑着扶手坐正身子,将宁毓瑛去找钱夫人之事大致说了,“小七,你早就看明白阿瑛手上的账目。”

宁毓承答道:“是。这不叫水至清则无鱼,这是要让人有钱赚。赚到钱,能将事情做好,这是双赢之事。力工很卖力,看来行头给他们的待遇还行。”

“怪不得先前在河边时,你一直盯着力工看。”宁毓华恍然大悟道。

宁毓承道:“我并不是只盯着力工在看,我是在想,力工下河挖淤泥太辛苦,该有工具来减轻他们的负担,好比曲辕犁,改变了耕种,水车改变灌溉,算学工学的意义,便在于此。”

宁毓华沉思了下,不同意道:“如此一来,力工们岂不是该没活可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