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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子弟考科举(94)

他自己也是穷人出身,吃不饱穿不暖。现在他成了吏,比起靠着种地为生的农人,就变成了吃肉之人。他自己吃着肉,却舍不得给农人留一口汤。

一朝翻身,便翻脸无情欺压与他同根的穷人,真真是“相煎何太急!”

童璋心中滋味很是复杂,他没再说话,低头朝外走了出去。

宁毓承看了他一眼,走回架子重新取文书。看过了两份之后,他的心情不大好,也不想多说。

这时,库房外传来了见礼声,宁毓承听到贺道年在说:“无需跟着,我进去瞧瞧。”

宁毓承见贺道年果真来了,他忙取了另外的文书,拿到手上大步走到门边,抬手见礼:“惊动贺知府,实在是不该,给贺知府赔罪了。”

贺道年凝神打量着宁毓承,客气地道:“七郎别多礼,快快请起。”

宁毓承道谢直起身,贺道年笑呵呵道:“我听说那不成器的东西溜回了府衙,还带了七郎一道前来,心中诧异怎地没见到人,叫回五郎一问,原来七郎到了库房。不知七郎到库房翻阅旧文书,所为何事?”

宁毓承前来之意,已经如实告诉了贺禄。他不禁感慨不已,心道聪明人,又开始多想了!

第48章 ……

贺道年到来,方品顺与童璋两人一下变得热情又周到,亲自前去搬来了椅子,在门口摆好,奉上热茶才退下。

“七郎,吃茶吃茶,且慢慢道来便是。”贺道年率先坐下来,捧起了茶盏,摆出等着宁毓承交代的架势。

宁毓承心思微转,道谢后也坐了下来,放下文书,捧着茶盏暖手,说道:“今朝下了大雪,我没见过下雪时的麦地,便出城前去小李村的田庄查看。城外的雪比城中积得厚实,几乎难见麦苗,村中也难见人影。我以为雪下得太大,村民遭受到了灾害,前去走访了几户人家。”

贺道年忙道:“瑞雪兆丰年,种地的村民会看天气,见到这般大的雪,无需出来查看,自会高兴不已,盼着来年的丰收。”

听到贺道年油滑打官腔,宁毓承只当不懂,附和了句是啊,“瑞雪

兆丰年,地里的虫子都被冻死了,少祸害些庄稼,来年多少能多收三五斤粮食。只寒冷天气,不只冻死了虫子,老人与虫子一样,也随着去世了。小李村去世了五个上年岁的老人,最年长的今年五十五岁。”

贺道年一愣,“唉!”他长长叹息,“老人多病痛,到了寒冬腊月,难熬啊!朝廷那边也难,官府亦没余粮赈济,只能盼着来年,老天保佑了。”

朝廷官府连赈灾,都要商议来去,何况事管穷。且宁毓承并非要让贺道年出面赈济。就算粮食送到他们手中,会先让大人与孩童吃,成为累赘,无用之人,照样得不到口粮。

宁毓承拿起文书低头翻阅,道:“有两个老人在下雪前,被他们的家人背到了山上的“老人洞”,说是待雪化之后,再上山捡尸骨下山安葬。家里穷,病弱干不了活,就成了家中的累赘。”

贺道年看着宁毓承的动作,他想到自己病逝的亲生父亲,神色暗淡下去,一时没有作声。

宁毓承扬了扬手上的文书,道:“我觉着好奇,不知只是小李村如此,还是其他地方也一样,便前来府衙翻看往年的文书。”

“哦,不知七郎可有看出相同之处?”贺道年勉强打起精神,问道。

“我只看了三份,尚未看出什么。”宁毓承说道,他沉默了下,道:“我觉着看不出什么名堂,因为无论文书,还是户帖,记录得都太笼统,这一屋子,大半是一堆废纸。”

贺道年惊讶不已,反问道:“七郎既然才看三份,如何就能做出府衙留下往年的旧文书户帖,大半是废纸的判断了?”

“来往公函,这一部分有些用,可作为朝廷与府衙的施政见证。至于其他部分,”

宁毓承将手上的文书递到贺道年面前,指着上面的记载,解释道:“贺知府请看,这是三年前,江州府山阴县送到府城的文书,里面的内容是添丁数,报亡数。府衙根据山阴县的上报,按照丁户收取赋税。”

人丁赋税,是吏部对官员考核的重中之重,贺道年变得警醒起来,他唔了声,怀疑问道:“七郎是以为,山阴县瞒报漏报,留有隐户?”

“非也,毕竟隐户在前朝曾严厉惩处,到了本朝,至少明面上已见不到了。”

宁毓承并非要查隐户,仔细解释道:“添丁是指男丁,女丁不收取丁祱,便没记载在内。报亡也是为了算丁税,徭役。婴儿夭折多,究竟几岁方开始上报,并无统一的规定。女丁会在长大后,由里正添加在户帖上,或者等到嫁人后,再在夫家的户帖上记上一笔。至于死亡的人数,何时死亡,年纪,死亡缘由,皆模糊不清。”

衙门皆是如此办差,只要长大的人丁有记录,去世后有记录即可。贺道年其实不明白,世家大族无论男女,出生去世自会留下记载。平民百姓不识字的比比皆是,何时生,何时亡,为何而亡,有甚重要之处?

贺道年心道宁毓承虽聪慧,到底年轻了些,缺乏为官的经验,他笑了起来,道:“朝廷要户帖,除去核计人丁,田亩,赋税,更是为了天下的安危,追查犯人。眼下的核计,并无不妥之处。”

“有句话叫做人丁兴旺,人丁包含了男女。富裕的州府,人必定多。比如京城,除去因为天子所在,汇聚了龙气,还因人人皆向往,人来人往,流水不腐,京城方能成为天下最繁华富裕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