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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妹妹匡扶大明(208)

作者: 梦驴子 阅读记录

帐子一角的美人榻上,傻春发出惊天动地的鼾声,身上还裹着朱由榔的大氅。小德子搬来一个扶手椅,紧挨着朱由榔身旁放下。

“赵将军,您坐!”

赵明州扫量了一圈,见对面的画师正奋笔疾书,心里也明白了大概,笑了出来:“早知道我穿体面点儿。”

嘴里这么说着,她还是依言坐在朱由榔身旁。别在腰间的白虹刀有些硌人,她便从腰间卸下,将白虹刀大咧咧地搁在膝头。

赵明州也是累了,一屁股坐下来毫不收劲儿,周身漾起一蓬微尘,将身边的朱由榔也笼了进去。那些在烛光中飘飘荡荡的尘土里,有着赣江水特有的潮湿气和挥之不去的火药味儿,同朱由榔龙袍上的熏香混合在一起,让人闻着暖烘烘的。

朱由榔微微一笑:“赵将军无论穿什么都……威风凛凛。”

这边厢二人聊得有来有回,那边厢画师却是愁得直嘬牙花子。他自问见多识广,可实在是没画过这般画像。圣上与武将平起平坐不说,武将膝头还放着一把利器,这……这不合规制啊……

可圣上没开口,他也不敢说什么,小声嘟囔了一句:“圣上,这刀……也画吗?”

朱由榔和颜悦色地颔首道:“自然,要把赵将军分毫不差地画下来。”

画师心头无奈,但也只得依言挥毫。雪白的宣纸上,逐渐晕染出二人面容。男子眉目如画,唇角含笑,身子不自觉地向女子一旁倾斜。放在膝头的双手微微收拢,指尖陷入明黄色的下裳里。女子颜色平庸,双眸却是明亮灵动,下颌抬起,自有睥睨天下之豪气。她的脊背挺得笔直,一手撑膝,一手按在长刀之上,似乎下一瞬就要奔赴战场。

赵明州用余光瞟了一眼朱由榔,男子弯着眉眼,似乎很是开心。忙活了一整日,赵明州已经很累了,可是她不想扫朱由榔的兴,把屁股默默地往椅子后蹭了蹭,靠着椅背减轻腰部的酸痛。

她自认为动作幅度很小,可

还是被朱由榔察觉到了。

朱由榔迅速站起身,动作快得让画师都没来得及拦阻。他走到傻春酣睡的美人榻前,一手扶住傻春的头,一手轻轻抽出一个软垫。整个过程轻缓平和,傻春只知呼呼大睡,一丁儿都没有感知到。等到傻春的脑袋又躺回榻上,唇角的涎水方才滑了下来,在榻上积起一圈粘稠的水洼。

朱由榔抱着软垫,走到赵明州身边,微微倾身,将其塞到赵明州腰部与椅背之间的空隙处。

“辛苦将军了。”朱由榔轻声道。“还请将军再忍耐片刻。”

军帐中的烛火被朱由榔伏过来的身子遮住,形成一片充满安全感的阴影。从明州抬头仰视的角度,正好能看见朱由榔白皙流畅的下颌,以及修长脖颈上一颗不易察觉的小痣。赵明州咽了一口唾沫,脸腾地烧了起来,最后一丝困意骤然消散。

与赵明州同样反应的,还有正在挥毫泼墨的画师。他怔愣地看着那位传言中的中兴之主,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同样大名鼎鼎的永历朝第一勇士,仿佛对方是一丛易碎的雪绒花。画师擎着毛笔,嘴巴无意识地大张着,和打鼾的傻春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爱卿——爱卿?”

画师缓过神来,就看见朱由榔正笑眯眯地望着他。

“还请继续吧。”

“遵命!”画师赶紧收回自己放飞无际的思绪,将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到面前的画纸上。

许是那烛光太温柔,亦或是坐在朱由榔身边让明州感受到了难得的安宁与平静,一向警觉谨慎的明州不知何时竟然睡着了。待得再睁开眼,已是第二日的清晨。

这无梦的一夜睡得格外酣畅。数年来,明州都被光怪陆离的噩梦折磨着,从最开始雌雄莫辨的神明低语,到后来扬州城的浮尸百里,再到华夏一而再再而三从高高的城楼上坠落,她已然学会了用睡醒后长时间的沉默,来对抗梦中彻骨的寒凉。

而这一次,明州的脸上竟然带着笑。

帐外传来明州军操练的呼号声,同赣江奔畅的流水声、明快清脆的鸟叫声混合在一处,让人不由得神清气爽。明州施施然伸了个懒腰,正欲起身,却发现榻边还趴着一个人。

男子的半张脸埋在隆起的锦被之下,只露出狭长的睫毛和紧闭的眼睛,一道光束透过营帐的天棚照射进来,正明晃晃地投在他的颧骨上,让那寸缕的肌肤几乎透明,美丽得让人心惊。他把床榻让给了疲惫已极的赵明州,自己则趴伏在床沿的一角,将自己缩成一团。

赵明州目不转睛地凝着他的侧脸,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双手轻轻地捏了一下。她说不清,那种莫名的心疼究竟是因为般般,还是因为朱由榔,亦或者两者皆有。可她不得不承认的是,朱由榔早已不仅仅是她与般般操纵的傀儡,而是真真切切,能带给她们“家”一般感觉的人了。午夜梦回,她甚至真的会思考朱由榔曾经给出的承诺——若这个天下成为了她想要成为的样子,人们过上了像她向往的那样自由的生活,如果那个时候,他愿意交出王权,让这个天下再也不需要有皇帝,她是否真的愿意与他同行……

而这个答案,也许,竟然,甚至是愿意……

明州又长又轻的叹了口气,呼出的温热气体吹动朱由榔散碎的发丝,让他在睡梦中微微蹙起了眉。他没有醒,只是更用力地将自己缩了起来,似乎生怕挤到床榻上的明州。

“啪嗒”,一卷画轴从他的怀里滑落,掉在床榻前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