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妹妹匡扶大明(26)
想了想,华夏又补充道:“若是问起,就只说是贼人武艺高强,以一当十,你我二人难以力敌,只能掩护撤退。阿州姑娘,你觉得这计划是否可行?”
遥遥传来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时间紧迫,赵明州自知无法再想出比这更妥帖周全的办法,当即点头应允,解下拴在木桩上的两匹老马,和华夏合力将昏死的大脸盘扶上马背,二人以巾覆面,搀扶而行。
既是打定了滥竽充数的想法,再鬼鬼祟祟反而更容易露出马脚,赵明州和华夏便不闪不避,迎着队伍行来的方向走去。
很快,无数的火光便将二人团团围住。
赵明州捂着腹部,佯装受创,眼眸微抬,看向包围着自己与华夏的队伍。领头的人身材颇为高大魁梧,眉眼细长,眼神之中蕴着一种古怪的冰冷感,那是来自上位者难以掩藏的蔑视。
华夏自然也一眼就认出了这些梳着金钱鼠尾辫的官军,他们正是驻扎在宁波府附近的小股满人部队,与马背上昏死的朱府门人天差地别。如果说阿州姑娘一人解决朱府家丁五人尚且游刃有余,那她面对这样一队全副武装的女真贼子,只怕和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一样,难逃生天。
华夏的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他万万没有料到,朱之葵为了抓他和阿州姑娘竟然动用了满人的部队。他高高举起手中的腰牌,同时下意识压低自己的脑袋。透过余光,他能够清晰地看到赵明州同样微垂的侧脸。此时,他格外后悔将身旁的阿州姑娘牵扯进这趟有去无回的旅程,明明……明明她好不容易才从扬州城逃出来的……
他的手指用力捏住腰牌,骨节顶住的肌肤愈加苍白。
他听到马蹄声又响了起来,那骑在马背上的女真头领似乎对他手中的腰牌颇感兴趣,驱马上前,微倾着身子,细细打量腰牌上的字迹。
华夏一边仔细聆听着头顶传来的声响,一边随时准备着向前方凌然一扑。
——无论如何,在我死前要护得阿州姑娘周全。
事到如今,他唯一安慰的是引荐信已经被阿州姑娘妥善放好,他随时能够无畏效死。
那满人头领轻蔑地勾了勾嘴角,吐出一句华夏听不懂的满语。
一滴汗水顺着光洁的额头滴落到被马蹄践踏得满是泥泞的地面上。
——拼了!
在即将扑出去的瞬间,他看到一旁的阿州姑娘,朱唇轻启,语调自然地回了一句满语。
华夏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动作,在那满人头领看来,那面容清秀的懦弱汉人竟然被自己的问话吓得打了一个寒战。龟裂的薄唇拉扯出一个近乎残忍的笑容,他一挥大手,放这两个被打得丢了魂的废物通行。
那满人头领微垂双眸,目送着二人牵马下山,半晌才收回了目光。
“放火烧山。”他冷冷道,如同呼吸一般自然。
多日无雨,山丘上的树木早已干透,一遇明火,顿时呈燎原之势,借着风势,向树林的深处雀跃沸腾而去。
漫天的火光映亮了浓稠的夜色,也照亮了策马扬鞭的二人。“扑通”一声,赵明州将趴在马背上的大脸盘扯了下来,丢到了齐腰深的蒿草中。昏死的大脸盘咕噜噜滚了几滚,就淹没在蒿草中看不见了。
赵明州踩着马镫,翻身上马,动作已比初始熟稔了许多:“咱们得抓紧了,别等那个满人反过闷儿来,咱们的马可跑不过他。”
华夏点头称是,目光却再难从赵明州的身上移开,此处光线晦暗,他才敢长久地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女子:“阿州姑娘,你方才对那满人说了什么?”
“我跟他说——那两个贼人厉害得紧,就我们受了伤跑出来,其余的全死了。”赵明州有些得意地抬了抬下巴,示意华夏向后看,“你瞧,他也忌惮着咱们呢!放火烧山,也亏他想得出。”
华夏微微抿了抿嘴,露出一个格外温和的笑容:“他忌惮的是你,阿州姑娘。不知阿州姑娘是从何处习得了满语?”
“从扬州到宁波的路上,我碰到过一个瘸腿的老人,他是从关外逃回来的,外语说得溜得很,我就是跟他学的。我也就是学了个七七八八,那家伙但凡多问一句,我就得露馅儿,所以说啊——”赵明州语重心长道:“学门外语,真的很重要——”
正说着,斜刺里突然出现一个晃动的黑影,那黑影朝着赵明州和华夏的方向奔跑了数步,猛地摔倒在地。
华夏握紧了缰绳,死死盯着那连滚带爬的黑影,却听黑影高喊道:“军……军爷,抓……抓着人了吗?”
竟然是汉人!
心思斗转,华夏猜到了,这黑影正是前去通秉的那名家丁。
还不待华夏反应,赵明州已经粗声大气地开口了,虽然是华夏听不懂的满语,但感觉骂得挺脏。
那黑影一怔,似乎是反应了一阵儿赵明州的意思,继而点头哈腰道:“叨扰军爷了,叨扰了。”
赵明州也不多言,带着华夏扬长而去。
见二人策马走远,黑影又赶紧呼哧带喘地往山上爬,等到他赶到满人头领身边时,那冲天的火光已经蔓延到了密林的深处,哔啪声不绝于耳。
那家丁模样的男人脸色惨白,不知是累的还是吓的,哆哆嗦嗦地对满人头领道:“军……军爷,我们……我们的人还在里面……”
他弓着背,头也不敢抬,斗大的汗珠落在被火焰炙烤过的土地上。
满人头领转了一下眼珠,轻而又轻地在男人弯曲的脊梁上掠过,用略有些生疏的汉语回答道:“你们的人——只出来三个。”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有一个会说满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