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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妹妹匡扶大明(35)

作者: 梦驴子 阅读记录

可月下的人儿,终究一动未动。

再抬头,赵明州已经走出了一段路,她没有道别,甚至没有说一声“再见”。

“阿州姑娘”,华夏干涩地开口,赵明州的步子顿了顿,“广西苍梧山高路远,总不能走着去。华某的那匹花斑马,阿州姑娘也曾骑过,最是温驯坚韧,若姑娘不嫌弃,便带它走吧。”

“那……恭敬不如从命,我可牵走咯!”赵明州的声音里带着微微的颤抖,她没有回头,只是抬起胳膊,大咧咧地挥了挥。

她的步子很大,比寻常人坚定,就仿佛为了心中所念,哪怕追风逐浪、踏平山海亦在所不惜。华夏的目光盯在那渐行渐远的背影上,黏着了许久,直至她消失在无边的夜色里。

——老马识途,也许终有一日……

他喉结微微动了动,似乎咽下了千言万语,最终化作唇边略带怅惘的笑意:“齐小兄弟,你还在吧?”

随着话音的落下,身后的树丛晃了晃,一个瘦削的人影钻了出来,同华夏一样出神地望着远方。

“你若当真想随她同往,为何不与阿州姑娘说呢?”华夏转过头,如同安抚幼童般温声问道。

齐白岳簇起眉头,鼻梁上皱出猫儿般的细纹:“你不也没说?”

发泄完了脾气,齐白岳又自觉理亏,嘟囔着补充道:“阿姊答应过我,不会丢下我……等我日后变强了,她自会来领我走。”

华夏宽柔地笑了:“是啊,阿州姑娘一向一诺千金。”

齐白岳揉了揉被夜风吹得发红的眼睛,心中暗道:她若是不来领我,我也自会杀到她身边去。

一长一幼的二人并肩站了许久,久到华夏已经开始担心更深露重,是不是该领着这位少年回房之时,齐白岳突然蹦出的一句话又让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华公子,你是不是喜欢阿姊?”

齐白岳仰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华夏的脸,那张脸上有他所没有的温润如玉,见之令人如沐春风。

只见那位赵明州口中的君子深吸了几口气,似乎是竭尽全力平缓自己语气中的怅然之意:“阿州姑娘就像一座山,山梁是风骨,山巅是勇气,而山谷是谦逊。试问这世间之人,有谁能不爱山呢?”

“但我又岂能因此,做那愚公呢?”

最后这句话,华夏说得轻而又轻,既像是在回答齐白岳,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第27章

逃人之乱(一)你为什么是白头发啊?……

辉白的月色将赵明州的脚印外缘镀了一层银边,同样的光芒也曾在数日前,映亮了纪春山眸中的杀意。彼时,赵般般从梦中惊醒,正看到纪春山正骑在她的身上,十指紧紧扼住她的咽喉。

纪春山已经怀疑那个“人”很久了,从扬州城外的山崖上救下他时,纪春山便察觉出了异常。无论是他时不时出现的怔忪,眼眸闪烁间的狡黠,突如其来的坚定,抑或是与众不同的聪慧,这些都与他回忆中的小王爷朱由榔失之毫厘,差之千里。那人将朱由榔扮演得很好,但可惜,终究不是他。

记忆中,第一次见到小王爷朱由榔是在一个热得将整个人间都蒸腾出白气的夏天。一场鼠疫将道观周边的村镇屠戮殆尽,饿殍遍地,小道士纪春山随着师父寒云道人关了山门,到南边谋求生路。

师徒俩过分乐观地估计了这一趟有去无回的旅程,很快盘缠便用完了,师徒俩从仙风道骨的道长变成了衣衫褴褛的乞丐,跟随着南下的流民一路乞讨。师父寒云道人年岁已高,早已承受不住风餐露宿的锉磨,在一个雨夜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年仅六岁的小道士纪春山再无依靠,不得不混在城外的小乞丐中摸爬滚打地过日子。夏去秋来,秋往冬至,城里流浪的狸奴们在一场大雪后再难寻到,城外的小乞丐们也病的病,夭的夭,只怕等不到下一个春日。

在一个呵气成冰的清晨,纪春山被同伴从睡梦中摇醒。

“快起来,城里的贵人发慈悲了,要施粥呢!”

纪春山揉着眼睛,抱怨道:“发什么春秋大梦,还没到正月呢,哪个贵人捡这时候装圣贤?”

同伴气得用胳膊肘怼了纪春山一把,恨声到:“我说不过你,你就说你去不去!不去我自己去!”

纪春山眼睛一眯,笑得像只晒太阳的小狐狸:“诶诶,别生气嘛,我去还不行?”

就这样,二人裹着从死去的乞儿身上扒下来的破袍服,顶风冒雪地出了门。及至到了同伴说的地界儿,大宅门口已经聚了一堆的人,皆双脚跺地,以手掩口,借着口中哈出来的热气取暖,翘首以盼着贵人施粥。

这时,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数名担着粥桶,捧着陶碗的家丁鱼贯而出,引来围观众人的啧啧赞叹。

“你瞧瞧这汤水,米多着嘞!”

“可不是,粥皮子厚厚的,看着就香,今晚算是死不了了!”

众乞丐一拥而上,将粥桶围得水泄不通,纪春山和同伴个子矮小,被挤在了人群的外面。

“诸位,诸位莫要惶急,汤粥有的是,待会儿还有饼子发给大家,定让大家吃口饱饭。”

大宅高高的台阶之上,一位慈眉善目的长者捋着长须道。

众人闻言轰然叫好,磕头的,作揖的,抢粥的,让汤水烫着的,热闹喧嚷,守卫森严的大宅门口成了菜市场,那长者也不嫌不恼,只是捻着手里的佛珠,微笑而立,像尊请到人间的佛爷。

而纪春山的目光,却被长者领着的男孩儿吸引了。他从未见过那般精巧漂亮的孩子,那冰瓷铸成的小脸儿被寒风刺得红扑扑的,狭长的眼睫毛茸茸的,簇拥着一双黑葡萄般盈亮的眼睛,纪春山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那男孩儿似有所察,也寻着纪春山的目光望了过来,半晌,咧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