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妹妹匡扶大明(74)
空寂的广场中,只剩下哲依图痛苦屈辱的咆哮,和赵明州轻飘飘地一句:“大叔,带唐王出来吧!别再把房子烧塌了。”
很快,老太监便护着唐王从侧殿的槛窗翻了出来,唐王身上披着一床打湿的棉被,被浓烟呛得咳嗽不断,老太监初始还扶着他,待看清广场上一触即发的冲突之时,赶紧用自己羸弱的身子将唐王严严实实地掩在后面。
哲依图目眦欲裂,用余光看着好整以暇猫在一边的唐王主仆,一种几乎要将他炸裂开的愤怒让他丧失了最后的神志:“杀了我!为我报仇!”
虽然赵明州以最快的速度卸掉了他的下巴,让最后的几个音节化作了狼嚎般地嘶鸣,可对面的骑士们却听得清清楚楚。
早已按捺不住内心悸动的鞑子,终于动了。
接下来不过瞬息的时间,仿佛开了慢放的镜头。先是赵明州掰断了哲依图最后一个肘部关节,让他彻底化作瘫软在地上的一滩肉泥;再是唐王和老太监心胆俱裂,连滚带爬地藏到了赵明州的身后;最后是赵明州用脚踢起掉落在一旁的腰刀,横在身前。
夜的最后一丝余晦,彻底让位给冉冉升起的朝阳,赵明州感受着马匹疾驰而来的劲风,倏地睁大了眼睛。这种感觉她再熟悉不过了,那是生死相搏的瞬间,人类的五感被提升至巅峰的酣畅淋漓。她与哲依图的对决结束了,而属于她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来啊!!”
第53章
一力破局(五)生不愿封万户侯,但愿……
赵明州瞄准了冲在最前的一名骑兵的马腿,挥刀欲砍,却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
紧接着,“砰、砰、砰”又是数声如旱天雷一般的爆鸣!
向着赵明州袭来的骑兵队伍,瞬时有了微妙的停顿,就仿佛滔天的巨浪拍击在坚固堤岸上,一种难以逾越的阻碍筑成了他们与赵明州之间无形的高墙。
最前面的骑兵在马背上晃了晃,颓然倒地。继而是第二个、第三个……
赵明州始终保持着高度戒备的持刀姿态,却没有机会和任何一名骑兵发生实质上的冲突。老太监和唐王躲在赵明州背后,随着每一声惊天动地的枪响,发出意味不明地惊呼。
援军,终于到了。
在第一声枪响的瞬间,赵明州的心就已经落回到了肚子里。那枪声她再熟悉不过了,是罗明受的队伍所配的鲁密铳。罗明受的大船虽被清军焚烧殆尽,可他们随身携带的鲁密铳却还留下了上百杆。
鲁密铳,偷袭毫无防备的骑兵,最是奏效。
赵明州松了松站稳的马步,不易察觉地活动了一下她已然酸麻的腿,微笑着望向汹涌而来的人潮。
纪春山、桐君、留在城外的张翠娥与众兵士、放羊的小羊倌、浑身浴血的太监宫女、满脸自豪的逃难百姓……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脸,都如同跃动的、燃烧的火焰,把赵明州刚刚冷却下来的血液又灼得暖烘烘的。
“明州,你有没有事,你有没有受伤!”桐君拽着赵明州前后左右打量了个遍。
她的眼眶有些发红,让赵明州的心重重地往下一沉。
“我没有事,你们呢,有……有伤亡吗?”
桐君吸了一下鼻子,小声道:“我们死了五个姐妹,伤了十二个……”
“宫人们也有伤亡,死了近二十个人,重伤的也有十数个,只怕撑不过今夜了。”纪春山紧跟着道。
赵明州将目光投向负责第二道城门的百姓,他们笑得最为开怀,面上未干的血渍也没有影响他们胜利的好心情:“多亏了赵将军的妙计,那帮鞑子困在羊群里的样子别提多狼狈了!”
“是啊是啊,就跟割麦子似的,一刀一个!畅快!”
赵明州看着那一张张被命运磋磨过的满是风霜的脸:“我记得……你们有六十二人……”
而现在聚在面前的,不过二十。
许是赵明州的神色太过黯然,其中一名嗓门颇大的妇人用手肘撞了撞身边的男人,两人大声大气地开口道:“庄户人命贱,平日里饿死、冻死的可比这会子多呢!”
“是啊是啊,去年这时候,城外闹饥荒,没满月的娃娃都被煮了吃……”
男人的腰腹处挨了一手肘:“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污了大将军的耳朵!”
他们声音大得跟敲锣打叉一般,一口一个大将军,却像喊着自家的闺女,听得人心里发颤。
赵明州眉
头一拧,蹲下身来,像拖拽一只死狗一般,将一滩烂泥的哲依图扯了起来。
哲依图的傲气已经被打磨平整,再无棱角,可依旧咬紧着牙关,不允许自己露出分毫颓色。
赵明州的脸离他那般近,近到占满了他瞳仁全部的空间。她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似乎酝酿着世间最滂沱的愤怒。她紧紧攥着哲依图的领口,眸光闪动,半晌狠狠向地上啐了一口,只骂出一句:“狗杂种。”
而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哲依图的眼神彻底涣散了。
他还记得,数月之前,宁波府六狂生起义,负责平叛的巴图鲁鳌拜【1】,就曾被一个汉人狠狠摆了一道。
鳌拜的汉语水平和他不相上下,因此他并不理解那小小的汉人竖起中指的含义,也不明白“狗杂种”三个字究竟代表什么,但鳌拜有一个哲依图没有的优点——不耻下问。
鳌拜将自己经历的事情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关在军中的一名汉人俘虏,那俘虏大睁着眼睛听完,爆发出一阵震天铄地的大笑。他虽然被绑在刑具之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可还是笑得喘不过气来,晃得整个刑具都嘎吱作响。似乎在那一刻,巨大的快意让他遗忘了肉身的痛楚,甚至让他得以羽化登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