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青却在环视四周。
上一世,这萧二郎与陆华亭私交甚好,宫宴都坐在一处,今日会不会也是同行?想到此处,她攥紧伞柄,心跳都加快了几分。
果然,萧荆行感觉尴尬,频频转头看向假山,群青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高耸嶙峋山石。对方藏匿得极好,连一根头发丝都没看着。
群青又看了看往下淌水的萧荆行。
淋得很狼狈吧?陆华亭从来不以狼狈面目示人。
“奴婢在这里找东西……”群青放下心,刚开口,萧荆行也着急开口,“你认错人了,某不姓萧。”
萧荆行长这么大,从无与陌生娘子沟通的经验,只会板起脸,复述陆华亭的话:“什么东西大雨天找?不会天晴了再来?有人叫你速速回宫。去去去!”
他这么凶,群青只得离开,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弯腰将伞放在地上。林瑜嘉的伞太晦气,她不想拿。
她瞥了一眼雨雾中假山,怜悯地看着用手拼命抹脸的萧荆行:“看起来你们路更远,要不,伞还是给你们吧?”
萧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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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青回到殿中,换下衬裙,擦头发的时候,揽月像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今日休沐,陆长史没上朝,但一大早去了大理寺,这是我早上跟你说的,还记得吗?”
“嗯,记得。”群青说。
“刚才,长史和大理寺少卿……忘了名字,一起出了承安门,往燕王府去了。”揽月得意地卖弄她灵通的消息。
群青应了一声,继续擦头发。
与萧荆行同行的确认是陆华亭,那么他应该看到了林瑜嘉。不枉她在那里淋着雨等了半天。
上一世,陆华亭抓过林瑜嘉,该对他有些印象。陆华亭既知她是南楚细作,她怕他忘记林瑜嘉也是细作,专程提醒他一下。
听安凛说,南楚昭太子已允诺林瑜嘉为相,官服都绣好了。林瑜嘉在大宸不过是个六品小官,在南楚都是丞相了,确实容易疯狂,按捺不住,便会连累到她。
如今林瑜嘉日夜相逼,还想在奉迎佛骨的仪式上做文章,群青便不得不想办法,除掉这个压在她头顶的“天”。
与其让别人抓住林瑜嘉,倒不如借陆华亭之手。反正他早已知道,她是林瑜嘉的下线。
这算以身犯险,但她有一件想要验证的事,尚未得到结果,还有赌赢的机会……
换好衣裳,群青再不犹豫,拿起那串檀珠。
“姐姐还是没找到吗?”若蝉坐在窗下刺绣。她看到窗台上整齐地摆着二十几颗五彩绳结,都是群青编的。
先头几个还松散没有形状,越靠右编得越好,最右那一颗,已是玲珑紧致、完美无缺。
群青想做什么事,总能想办法做得很好。
“不找了。”事已做完,群青不愿浪费时间,径直拿起编得最好的那颗穿去,打好结。她用干净的丝帕将每颗珠子擦过一遍,把檀珠交给若蝉,“若蝉,给他祈个福,了结这事吧。”
“祈福?”若蝉身为女冠,成了群青御用的作法道人,每日早晚都要发愿,保佑群青平安。
“也是,断过一次,又换了珠子,应该重新开光才对。”若蝉呆呆接过来,觉得群青在这方面,想得比她这个女冠还要周全,“姐姐,那我要发什么愿?”
群青想了想,这既是儿时保命的护身符,想来增珈法师当日开光,应该是类似的祝词。她趴在案上,手指沐浴着窗光,随口说:“祝他长命百岁吧。”
第32章
陆华亭打道回府, 正碰上在燕王府堵门的陈余,对方死死瞪着他。
这回躲不过去,陆华亭只得接过了礼部的单录和账目。
看了好一会儿, 他说:“陈侍郎, 礼部花费的成本太高了。”
不等陈余开口,他便勾去了最大的一项:“楚国遗留的摘星楼已建成,叫工部在外面改改,改成塔就是,无需新造楼阁。”
“至于宴席、地毯、祷服的里衬, 我看都可以不要。”
他这手勾画几下, 就是裁撤用度, 说来说去就两个字:没钱。
陈余实在忍不住, 指着他的鼻子骂起来:“这是礼部十余人按旧制商议出来的方案,容你在上面勾勾画画?这是国事,非是你撒尿和泥的地方!”
“我若是办下来了, 你当如何?”陆华亭抬眼望着他, 那黑眸中冷冷的讥诮, 竟有几分慑人。
狷素扯扯陈余的衣裳:“大人息怒, 我们长史以前做过增珈法师的弟子, 仪式他最懂怎么办啦, 会让那些使臣满意的。”
陈余半是狐疑、半是缺氧地放下手,看见陆华亭又划去了一项。
陈余急了:“哎, 这一项不能划,这是人!”
陆华亭看着单录笑了:“我知道。”
被墨笔划去的人,正六品礼部主事, 林瑜嘉。
“燕王府偏远,侍郎年事已高, 何必亲自奔波。”陆华亭将账单还给他,“下一次,叫这位林主事上门来跟某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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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照亮地上繁复的舆图,墨线之上,用赤青线条,详细地标明贵人与百姓的行进路线。陆华亭下了朝,便一只手臂垫着,趴在案上,没有丝毫声息。
“是睡了还是又头疼了?”竹素轻轻地问,狷素和狂素都摇头。
“一会儿有人来,这地上不得清理?”尺素看着地上摆开的彩墨,轻轻地说,“你们谁敢把他弄醒?”
“起开点,看我的。”狷素翻遍衣袋,找到一枚通宝,抛在陆华亭脸侧。
通宝落在案上,发出清脆响声,陆华亭骤然惊醒,黑眸锐利,狷素吓了一跳,吞咽着说出后半句,“长史,要不要想想这个通宝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