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喵除了躺平也略懂权谋(134)
所谓鱼脍,便是生鱼片。
黑色的陶盘中整齐有致地摆着一圈雪白的鱼片,晶莹剔透,薄如蝉翼,鱼片上铺着嫩黄的姜丝与红皮白瓤的萝卜丝,食盒里另有几只小碟盛着芥辣姜橘调成的蘸酱。
封玉扬将陶盘端出食盒,喜滋滋道:“小十二,多谢款待。”
封十二不答,径自将蘸酱取出。
封玉扬伸指点了点:“三碟蘸酱,你知道我要来?”
“不知。”封十二道,“只是看见你的马车停在附近。”
“你这双眼倒是利害,”封玉扬笑道,“不过我也不差,我看你往河边走,就猜到你会来垂柳桥。”
“你跟着我应当还有别的事。”封十二开门见山。
“我能有什么事,还不是见你和方姑娘在一起,一时好奇,就来凑趣。”封玉扬夹起一片鱼脍,眯着眼睛对光瞧了瞧,“细如雪,薄
欲飞,这样的好鱼就该配上一坛好酒,来人,去我马车上取酒。”
片刻工夫,桌上多了一坛佳酿。
封玉扬打开酒坛,如待客的主人家一般,斟了三碗酒:“来,咱们不醉不归。”
“我不饮酒,”封十二向方桐看了眼,“她也不饮。”
封玉扬嘴角一撇:“方姑娘不饮酒好说,你可是会饮的。”
“饮酒误事。”
“大晚上能有什么事?”封玉扬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你要上天?”
封十二不答。
封玉扬翻个白眼,忽然歪歪脑袋,拿起酒碗挡在嘴边,小声道:“陛下给你派了什么差事?”
他声音虽小,因着桌子不大,坐在对面的方桐听了个一清二楚。
“你消息倒是灵通。”封十二面不改色。
“陛下不会平白无故封你一个王爷,”封玉扬笑笑,“我还听说今早袁宝被埋了,我猜他和那头有关。”
他竖起两根手指,朝北边指了指。
方桐看向他所指的方位,那处漆黑一片,隐约可见高耸的城墙。
她心中蓦然一动,北边,洛州?
她忽然有些不安。
今日封十二说他要出趟远门,眼下封玉扬提到皇帝的差事,又暗指洛州,不禁让她生出一个猜测。
她盯着眼前二人,就见封玉扬用力拍拍封十二的肩膀,感慨道:“小十二,王爷不好当啊。”
他举起酒碗,一口喝了个干净。
半个时辰后,面摊旁只剩他们一桌客人,封玉扬一身酒气,趴在桌边鼾声如雷。
封十二叫来敬王府的侍从,让他们把醉鬼送上马车。
方桐将钱袋里所剩的铜板全部倒给船家:“不好意思,打扰你这么久。”
若不是封玉扬闹着喝酒,人家早该收摊了。
船家常年在京中往来,大概见惯了各式各样的贵人,即便知道这里有两个王爷也是不卑不亢。
他接过铜板,笑道:“姑娘客气,若喜欢我家的冷淘,你们下回早点儿来,我给你们多留几碗。”
“好。”方桐笑着应了声,转向封十二,“殿下,我们走吧。”
来时灯火通明,去时渔火已熄了一半,星星点点落在水中。
方桐与封十二并肩走在岸上,她低头看着脚下,时不时踢走一两粒石子,听着它们咔咔嗒嗒滚入草丛。
她放慢脚步,逐渐落后大半个身位,看着他宽阔的肩膀,低声问:“你要去洛州?”
第119章 除了你,再无可信赖之人
夜风吹过树梢,发出稀稀疏疏的声响。
封十二停下脚步,袍摆在风中轻轻鼓荡。
“是。”
方桐心里沉了沉:“是带兵攻打隋永道?”
这是她所预计的最好的结果。
“不是。”封十二道。
方桐双手握住裙带,用力捏紧:“不让你带兵?”
那个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封十二转过身:“陛下封我为钦差,前往洛州降旨问罪。”
方桐深吸口气,难以置信地对上他的眼睛。
这是她推断的结果中最差的一个。
她本以为自己想多了,隋永道手握北河军,绝不会轻易投降,皇帝若想拿他,就该派大军前往,然而皇帝却不肯动兵,竟派封十二去送死。
他这个儿子就这么不值钱吗?
方桐才不相信隋永道会善待封十二,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做法只适用于君子,自古以来,被杀掉的使者多了去了。
隋永道敢助平王谋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为什么?”方桐绞紧手中的裙带,“为什么一定要派钦差?”
“因为陛下想用最小的代价拿下隋永道。”封十二语气平静。
“如果隋永道拒不认罪,率领北河军抗旨呢?”方桐问,“你做钦差,他很可能杀了你祭旗。”
封十二笑了下:“连祭旗也懂,你学的真不少。”
“我以前就知道,”方桐绷着脸,“现在不派兵,日后还是会派兵,凭什么要多牺牲一个人?”
“因为要师出有名。”封十二道。
“平王谋逆,这还不够有名?”
“不够。”封十二的回答冷静而残酷,“平王谋逆不会记载于史书,它顶多成为野史传闻。”
“为什么?”方桐想不明白,“难道皇帝对他还有父子亲情?”
如果有,封十二也是皇子,为何皇帝就不肯顾惜于他?
封十二看她露出着急的神色,眼中浮上一层暖意。
方桐头上的步摇在风中轻晃,细细的坠子与发丝纠缠在一起,封十二手指动了动,又蜷曲着收了回去。
他转过眼,看向浮光点点的水面。
“陛下为君多年,从无污点,若让世人知道他的儿子逼宫作乱,他这几十年的努力就白费了。”封十二的声音就像静静流淌的河水,不疾不缓,“隋永道过去救过他的命,这样一个功臣更不能随意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