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王孙(50)CP
虽然现在正是寒冬,又有冰将遗体保存着,可这样长久下去不是办法。
“我总觉得,阿韶他是不是还是没缓过来?”许书宁道,“他每日都去和刘琸说话,仿佛当他还在世一般。我怕他是不是受打击过度,有些什么臆想?”
阮臻微服去王府探望,也不让人通报,只见阮韶独自在书房里烧着东西。
那是一张张杏黄色的薄如蝉翼的信纸,上面写满了蝇头小楷。火苗转眼就把信纸吞噬,只余一堆灰烬。
阮臻推门进去,道:“他们跟我说你又动用了大庸那条线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有什么打算了?这一切,都是为了他?”
阮韶对他的到来并不惊讶,只淡淡一笑,道:“我能为他做的事不多。他是如此爱惜名节的人,我不能让他背负污名而死。怎么,你可是不喜欢我动用这股势力?”
阮臻摇头,“只要你喜欢,我什么都会同意,你是知道的。”
“是吗?只要我喜欢?”阮韶苦笑。
“阿韶,保重自己。”阮臻握住他的手,“刘琸在天有灵,也希望你快乐。他为救你而死,不希望你活着像行尸走肉。”
“大概是吧。”阮韶似乎对他的话无动于衷。
这年腊月底,家家置办年货的时候,一场惊动大庸的政治风暴终于席卷起来,用摧枯拉朽的力量摧毁着一切。
先是以礼王为首的几位王爷、郡王再度就小皇帝的血统问题发难,找到了假死逃亡的马太医。
马太医作证说,在已故的王太后受孕那段时间,先皇因病服用了一种药,绝不可能会让后妃怀孕。当年还是贵嫔的周太后知晓此事,以此来威胁王太后。这些事,都有王太后给哥哥的亲笔书信为证。
这书信中还说,若王太后协助周太后当上皇后,她会保这孩子成为皇帝。
不料周太后当上太后不久,王太后就急病而亡。
协助周太后在滴血验亲中做手脚的是太后身边最得宠的女官刘氏。
事发突然,周太后匆匆找人灭口,却被礼王的人救了下来。
刘女官声泪泣下地出来作证,说皇帝和中山王的血能融合,是因为做过手脚。
礼王是先皇最小的弟弟,当场与小皇帝再次滴血验亲,果真不溶。他们又根据王太后的书信抓到了那个与之私通的侍卫,又让他和小皇帝滴血验亲。
在小皇帝惊恐的哇哇哭声中,两人的血眼睁睁溶在了一起了。
事情大白于天下。宗室中辈分最长的荣老亲王当庭怒斥王太后和周太后秽乱宫廷,玷污皇室血脉。
众人请出了在青云山出家的文宗的孙贵太妃一起主事,将周太后和这小杂种当庭废黜。
国不可一日无君。众人商议,便将立了功的礼王推上了皇位。
大庸短短几日就换了一个皇帝,这消息传来时,阮韶正和义子在家中过上元节。
阿姜伤已好了很多,一刻也闲不住,张罗着过一个热闹的节。阿远帮着他,在宁王府的后院里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纸灯,写满谜语。
阮韶今日得了喜讯,精神极好,带着孩子挨个猜灯谜。不论谁猜中了,他都有重赏。
没过多久,阮臻也带着太子驾到,跟随而来的还有许书宁和驸马。
院子里顿时热闹非凡,大家猜谜赌酒,谈笑聊天,听着伶人唱着小曲,愉悦融洽。
许书宁趁空对阮韶说了一声恭喜。阮韶朝她笑笑,“你都知道了?”
“新皇帝白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怎么能独美?为刘琸正名,指日可待。”
太子和阮祺猜中了一个灯谜,跑过来找公主要赏。
许书宁打发了孩子,再转过头去,哪里还有阮韶的身影。
王府的偏殿里,只点着几盏白灯,棺木下的寒冰依旧散发着阵阵阴冷。
阮韶站在棺木前,苍白的手指轻轻在上面抚摸,好似抚摸着爱人的脸,带着浓情眷恋。
“阿琸,你开心不开心?”阮韶轻声问,“你终于可以清清白白地走了,我终于为你做到了。你若是还没过桥,可听得到我的话?”
一阵微风穿堂而过,灯火飘摇。
阮韶将视线投向虚空,脸上一片湿润,笑容飘渺。
大庸新皇帝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冤死异国的中山王遗体迎接回国安葬。他派出了特使和隆重的仪仗队伍,态度极其慎重。
中山王不但恢复了封号,还被赐了极隆重的谥号,入葬皇陵。
皇帝还从宗室里选了一名聪慧的孩子过继在刘琸名下,继承了王位,两位郡主也都抱入皇宫中娇养起来。
阮臻曾问过阮韶,是否要将刘琸的遗体留下安葬。
本以为阮韶会同意,没想他反而摇头一笑。
“大庸才是他的故土,皇陵里埋葬着他的祖先兄长,他应该和他们在一起。他应该回家。”
棺椁离京那日,太子代皇帝随同礼部官员相送。
出发前,大庸的官员走到阮韶面前,恭敬地问:“王爷可要再看一眼?”
阮韶望着黑漆金纹的华丽棺椁,摇了摇头。
侍卫护送着灵车缓缓驶出城去。阮韶站在城墙上的寒风中,默默凝望。
太子问:“皇叔没见中山王最后一眼,不遗憾吗?”
“他还和我在一起。”阮韶轻声说道,手按着胸前一处。
那里有一个锦囊,里面是绞缠在一起的两束头发。
第27章
刘琸回国安葬后,阮韶就越发低调了,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宁王府里,看书习字,侍弄花草,活得像个老年人。
阮臻召阮韶进宫,他也不拒绝,去陪他下棋饮酒,两人如老友一般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