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有人家(种田)(55)
“我知道,我信你,我就是,就是……”
舌头好似在嘴里打转,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谢知云却听懂了,好似泡进一罐青桔水,有些甜,又有点儿酸酸涩涩。他张张嘴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抬起手,环住面前结实的腰身,贴得更紧一些。
几只胖乎乎的麻雀落到院子里,叽叽喳喳叫着搜寻掉落的鸡食。
二黑“呜汪”一声从狗窝蹿出来,擦着谢知云腿边冲上前,吓得麻雀尖叫飞走,灰白的羽毛飘飘扬扬,落了一地。
谢知云吓了一跳,心虚似地撒开手去推男人腰腹,小声说:“不早了,我还没洗脸呢。”
齐山顺手摸摸垂落的发尖儿,恋恋不舍放开人,“我去打水。头疼不疼?要不要冲点儿蜂糖水?”
谢知云没怎么喝过酒,这会儿确实不大舒坦,便点点头,踱步到院儿里的石墩子坐下,静静看着齐山走进灶房忙忙碌碌。
蜂蜜是齐山某天出门砍柴,在岩缝中寻到的。不过巴掌大两块蜂巢,并没有挤出多少蜜,但味道十分醇厚浓郁,带有淡淡的山野花香气息。
两人没舍得多吃,用干净的罐子装了,偶尔想起来才会泡碗水喝。
浅黄的蜂糖水入喉,香甜味在口中溢开,压下宿醉带来的恶心和灼痛感,胃里渐渐好受些。
齐山见他眉目舒展,在一旁笑道:“我想着多做些蜂桶,明年开春就送到山上,总不至于一窝都招不来。”
“嗯嗯,这主意不错,”谢知云抿口蜜水,连连点头,“外头卖的蜂蜜不便宜,肯定有得赚。”
成亲就意味着会养娃,往后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可不得早做打算。
按着谢知云的想法,就他们俩个喝杯合卺酒,拜拜天地,就算成亲,旁的什么都不用准备。
但齐山难得没听他的,坚持要置办喜被、喜服,还要请何家人和其他交好的朋友来做个见证。
他如此看重,谢知云心中暗含欢喜,也就不再多言,全依着他的意思来办。
铺子里的成衣太贵,便只扯些红布,回河源村请几位手艺好的大婶儿帮忙裁衣、缝被面。
就是图个喜庆,他们对花样子没提太多要求,因此婶娘们没多久就完工。
大红的衣裤,只在衣襟、袖口部分绣了祥云纹样。被面、枕巾同样是大红色,正中央都缀着一对胖鸳鸯,一为交颈,一为戏水。
再便是宴客要准备的肉菜酒水。
正直丰收时节,村里人种的庄稼陆陆续续收获。他们买回两百来斤的新谷,晒干后仔仔细细地筛过,匀出一小袋到碾坊磨成米,白面和苞米面也顺带备了些。
白菜、茄子这些素的只要去地里摘,不必再花钱买。荤菜以猪肉为主,两人专程去隔壁村的孙屠户家割了八斤肉,还有骨头、猪肝也买了点儿。
又另外去镇上挑了两条新鲜的草鱼,还有米酒、喜饼之类的东西。
成亲的大日子,自家人当然不方便下厨,于是请了村里专门操办宴席的方萍婶子。特意提醒要有糯米丸子和红烧肉,其余的都随主厨看着配。
八月十八,宜嫁娶。
约莫酉时,接到邀请的宾客如期而至。
何家人除开何天青都来了,再就是同他们要好的几个年轻人,凑一凑也能勉强坐两桌,很是热闹了。
其实在河源村人眼里,他们早就是夫夫,这些来客得到消息时还大为不解。
但听说二人当初因土匪作乱,未能走完拜堂成亲的流程,很是遗憾,如今总算安定,想要弥补一下,也没觉得不对,并真心为他们感到高兴。毕竟谢知云初进村时还穿着红绣鞋,四处寻找买嫁衣的人家。
两人都“无父无母”,没有亲戚在附近,又一直住在同一处院子,接亲环节自然省去。
只是早早烧了两锅热水,放入艾叶、皂角等清香去秽之物,好好搓洗一番,换上崭新的大红喜服。
何天珠有心,还带来口脂和石黛,帮谢知云装点一二。又给盘了村里新嫁郎时兴的发髻,其上插的是齐山亲手做的新木簪。
太阳渐渐落山,天边泛起橘红的光晕,鸟雀欢叫归巢。
吉时已到。
何天明在门口点燃一串爆竹,细碎的红纸屑纷纷扬扬,一连打了几个旋后,终于落入空旷的泥地,铺成艳丽的晚霞。
噼里啪啦声中,谢知云和齐山从各自的卧房走出,一步步向着彼此靠近。终于在堂屋门口相遇,同时抬脚迈过门槛,一步踏进屋里。
何守义清清嗓子,拉长了调子高喊——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
都是相熟的人,不必那么循规蹈矩,谢知云并未回房独自等候,而是和齐山一同在席间敬酒、吃饭。
夜幕低垂,明月悄然挂上树梢。
酒足饭饱,大家伙儿帮着收拾完满地狼藉,识趣儿地告辞离开。
小院又只剩下两个人,不见方才的喧嚣,安静极了。
没人插科打诨、说说笑笑,竟有些紧张。谢知云站在门口,不自觉绞着手指,不敢抬眼去看旁边的人。
还是齐山率先打破沉寂,“你先回屋,我去打些水来,梳洗梳洗。”
不等谢知云答话,这人就急匆匆往灶房走。
谢知云愣愣点头,向前走了两步忽然觉出不对,又掉转身子来到另一扇门前。
谢知云并不是第一次进这间卧房,但在夜里却是头一回。
今夜没有点油灯,却有人早早在床头床位的凳子上各点了一支红烛。蜡油层层堆叠下来,烛影微微摇晃,映得整间屋子都有些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