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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夫成了首辅后(150)

作者: 海馥薇 阅读记录

然而正位上的永丰帝,神情在这一刻却肉眼可见地变了。

王尚书方才那番话,妙就妙在看似求情,却句句都在往永丰帝心窝子里捅,新政、北伐,都是永丰帝非要拉封令铎下马的理由,而一句影响朝政稳定,便是连结党的帽子都一起扣到了封令铎头上。

短暂沉默之后,永丰帝前倾身体,微微阖目,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心,缓而沉地开口道:“下令褫夺

封令铎参知政事一职,由刑部和御史台复核证据,入刑部大牢,等候……”

苍茫的风雪里,忽然传来一阵鼓声喧啸。

击鼓之人似是用了极大的力气,一声一声,仿若雷鸣。

所有人都被这突然的鼓声打断了思路,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是何情形。

片刻后,一位内侍疾步而来,对堂上永丰帝禀告,“据外面的侍卫说,是一个身着素衣的女子,击响了文德门外的登闻鼓。”

“登闻鼓?”王中丞蹙眉,对那内侍不耐道:“没人告诉她今日三司有要案要省,这么擅自击鼓,简直荒唐!”

“告诉了的,”那内侍面露难色,道:“只是那女子说,自己所诉之案,与今日三司会审有关,她、她说她带来了新的证据。”

此言出,满堂哗然。

严含章直觉脑中轰然一响,下意识追问:“来者何人,问清楚了吗?”

“问清楚了的,”内侍点点头,补充道:她还有叶少卿陪同担保,她说她叫姚月娥,今日击鼓,是要为夫申冤。”

*

卯时正刻,上京城的天还没亮。

御史台的朱漆仪门外,姚月娥静静地站着,屋檐下两盏风灯在风雪里晃荡,落下一地光晕。

不多时,门内响起一阵脚步,面前巍峨的仪门洞开,一个身着宫服的小内侍出来,伸手示意姚月娥进去。

不知是站得太久还是冻得,姚月娥腿脚麻木,甫一迈步竟险些软下去。

“走吧。”叶夷简温声到,从旁扶了姚月娥一把。

饶是已经经历过无数所谓“场面”,今日这遭直面天子,姚月娥到底是第一次。

周遭都是安静的,只有落雪簌簌的声音,公堂上全是四品以上的官员,一排排绯红的官服在两侧静立,正对着的上位,还有一抹亮眼的明黄。

然而在这样的一片寂静之中,她一眼看见的,还是那一抹干净的青蓝。

两月未见,他到底是清瘦了些,可依旧衣衫整洁发髻规整,格外地清俊,像那一年,在赈灾的州府衙门外见到他时一样。

四目相对,他看她的眼神惊愕,而后是一如既往地恼怒,可最后还是渐渐都柔软下来,变成似无奈、也似欣慰的一笑。

两个人忽然都酸了眼鼻,可姚月娥不想哭。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封令铎,扯出这些天来的第一抹笑。

那个曾经只能躲在封令铎身后,委曲求全的姑娘,如今终于长成了独当一面的模样,在他需要的时候,也能凛直脊背挺身而出,为他撑起一片天。

姚月娥跟着叶夷简向永丰帝行完了跪礼,三司使严含章率先开口问到,“你说你有闽南路贪墨一案的证据,此话不假?”

“陛下,”姚月娥没有搭理严含章,而是径直朝永丰帝拜到,“民女从叶少卿处得知,迄今为止,闽南路贪墨一案的证据都是来自闽南路的官员,也就是主犯。可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在场的各位大人们,何不见见真正的苦主,听听他们的声音呢?”

一席话像冷水进了滚油,原本寂静的公堂霎时躁动起来。

严含章面如死灰,难以置信地问姚月娥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姚月娥从袖中摸出一卷厚厚麻纸,掷地有声地道:“闽南路六州四十七县,受害百姓数以万计,民女手上是他们每一人的画押陈情,请皇上过目。”

“姚月娥!”严含章冷笑开口,“你不会以为随便弄来这么个冒名顶替的万人陈情书,就能迷惑众人,混淆视听了吧?”

“哦?”姚月娥转身,平静地望他,“既如此,那严大人不如亲自听听他们到底怎么说。”

严含章心头一沉,只见姚月娥凛然叩首道:“闽南路四十七县,共有上京人数一百三十四名,他们如今都在门外候着,请皇上为他们作主!”

“请皇上为草民作主!”

请愿之声撼天动地。

仪门洞开,灯烛大照,罡风席卷着纷扬的飞雪从外面灌进来,天地肃静而苍茫。

朱漆的广门外,黑压压的人群闻声而跪,从御座上看去,一眼望不到尽头。

严含章冷笑,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招釜底抽薪用得实在漂亮。

倘若叶夷简纠结的是朝中官员劝谏,他还能给按上个结党营私、犯上逼宫的罪名,可偏偏是百姓上书陈情……

新政和北伐如今还需要民意的支持,永丰帝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跟民意对着来。

雪无声地下着,堂内堂外皆是一片肃杀。

微凉的手掌在广袖下紧握,既然永丰帝不杀封令铎,那这件事,只能他自己来做了。

上京的这场雪,从大寒一直下到了除夕。

三司会审上演的那场万民请命,让永丰帝答应彻查此案,也等同于答应了无限期延后审理,严含章一派很难再拿此做什么文章。

大雪封山的凛冬,姚月娥和叶夷简驱车百里回了闽南,其中伸出援手的不仅有上京受益于市易法取消的商户、受姚月娥提携的匠人、还有在浅渚埠与她分别的薛清。

一直等到京城里封令铎的案子平息,闽南路的乡亲被安排平安返乡,薛家才收到了薛清于桐柏山失踪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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