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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了那个高岭之花(29)

作者: 小睡狸奴 阅读记录

她在心底犹豫良久,最终还是摇头。

燕照园如今形同空置,宾客星离雨散,她与裴璋是最后离开的人。

初来此地时,正值深春,转眼之间已到夏令。

流水落花春去也,崔氏百年荣华,也不过大梦一场。

“娘子……”品姜追到了马车之下,眼圈泛红,“把我也带上吧,路上也好照顾娘子。”

“公子不是准了你们归家吗?且还赠了银钱。”阮窈拨开帷帘,不禁笑道:“快回去吧,我不需要人照顾。”

品姜只当她此行是以侍妾的身份随裴璋而去,故而一心想陪着她。

可阮窈自身前路都未明,自不会好端端再多带一人。

从建康到钱塘比之广陵,要远上许多。

驿马每两个时辰一歇,入夜前再去馆驿或是客舍下榻。

她吐过几天后,逐渐适应了些,大多数时候都昏沉沉的睡着。许是神色太过怏怏,每回下车用膳时,便连裴璋都忍不住多瞥她一眼。

离钱塘愈近,沿路受灾的百姓也愈多。

仲夏暑热,阮窈常常能闻见流民身上的酸臭味道,有时会难以自抑地感到恶心作呕。

有衣衫褴褛的流民见着昂贵的马车驶过,便立时扑上前来讨求食物银钱。

她并非不食烟火的娇娇女,心知肚明即使有食物也不能随意分发,否则只会引得这些流民相互之间斗殴抢夺。

因着快到钱塘,这半日便并未再小歇。谁料车夫忽然跑肚,马车只得暂且在路旁停下。

阮窈在车里待得气闷,索性也下车略微走动两圈。

她连日来粉黛不施,乌发仅用玉笄挽起,着了身玉白色衣裙。

才走了两步,不远处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瞧见她,颤巍巍上前向她乞讨。

她说得不是官话,乡音浓重难辨,两颊瘦得凹了下去。

阮窈皱着眉听了片刻,只注意到这妇人年纪似乎同她阿娘差不多,发丝却过早斑白,神情惶急。

去岁同阿娘风尘仆仆赶赴洛阳的回忆时隐时现,阮窈犹豫了一会儿,伸手取下耳上的珠坠给她。

总归是从燕照园带出来的,并不是她的物件,便是扔了也不心疼。

妇人忙接下,口中含糊称谢。

片刻的功夫,不远处就有其他流民看到此幕,趿着鞋争先恐后地涌向她。

阮窈看势不妙,立即回身往马车上爬。

一名男子见状,仗着身形高大竟伸手想来抢她发上的玉笄。

她连忙狼狈地向后缩,随即耳边听见一声长刀出鞘的嗡鸣。

“退下!”重风大步流星而来,出言呵斥道。

寻常人多是怕硬欺软,流民忙不迭又作鸟兽散。

阮窈白着脸坐回到马车上,再无半点想要下去透气的心思。

流民不敢再上前,却仍在后头东张西觑不肯走。

“公子,不如我去把他们赶走?”重云瞧见裴璋的神色,低声问了句。

“不必,”他放下车帘,微一敛眉,“让重风跟着她。”

第16章 窈娘我喜欢公子这般唤我

抵达钱塘时,夜幕微垂,明月正当空。

歇宿的馆驿粉墙黛瓦,檐下点了几盏错落的灯火,轻微的虫鸣声不知疲倦地响着。

馆驿里的侍者伫候已久,垂首引着他们去往院中,“孙大人仍在阳羡统领引渠一事,钱塘赈灾等事务暂时是由主簿沈大人在批办。”

“沈介之?”裴璋凝思一瞬,问道。

侍者恭敬称是,“公子连日奔劳,今夜还请安心歇下,沈大人明日便会前来谒见。”

裴璋点了点头。

阮窈低眉跟在最后面,听见“沈介之”三字后,心间不由微微一动。

这名字实在有几分耳熟……

第二日她早早起身,梳洗过后有侍女送来膳食。

阮窈想了想,劳烦她为自己取一套侍女的衣衫来。

钱塘并非是燕照园,她初来乍到,实不想哪日走在街上再被流民讨要财物。

换好衣裙,阮窈刚走出宝瓶门,便听见小院外头有两名脸生的侍从正在交谈。

“水患如今可是个顶棘手的差事……孙太守要是遭了惩办,我们大人也讨不到好……”出声之人语气愤愤然。

“成天说些晦气话,沈大人可是上过战场的——鲁郡一役多少人遭殃!大人还不是好好的……”

侍从察觉到了阮窈的脚步声,然而见来人是个侍女,并不以为然。

阮窈望着青石板砖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如梦方醒。

原来是他……

三日后,裴璋差人向当地士族及富商秉公筹募银钱,随后将钱塘原本的八座粥场扩建为十二座。

世庶有别,大多士族实则并不关心庶民的死活,更莫要说是为此主动施以援手。

只是裴氏如今势大,又与四皇子萧寄不久前刚剪除了崔氏,谁也不愿为了区区银钱加以得罪。

“钱塘共有多少座寺庙?”裴璋望着桌案上摊开的舆图,问道。

沈介之沉吟片刻,“约有八十座。”

他指节屈起,一下一下地轻敲着桌面,“坐吃山空非长久之计,可择其中香火隆盛之地,劝导僧尼雇佣流民修缮或新建寺中殿堂,以工代赈。”

“公子妙算,”沈介之称许,“端午将至,西子湖畔的竞渡是否循旧例照办?”

裴璋颔首,“照办,且比从前再多延四日。”

议完事,二人从书房而出。

裴璋推开门后,有轻快的脚步声迎上来。

眼前人穿着女使的装扮,裙衫素淡,午后天光落在她脸上,映出一双盈盈动人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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