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娶明月(110)
除粽子外,另有几样时令小菜,如茭白、黄瓜、茄子等。还有一小篮洗净的脆李。
她放下粽子,还欲再去厨房帮伯母收尾,却被堂哥拉住衣袖:“溶溶坐吧。”
“你是客人,身子又不舒服,怎好劳你。”
她不知道的是,她不在,那位晋王殿下什么都不说,就冷冷盯着祈舟。屋子里如同弥漫着淡淡的火|药气息。
堂兄盛情难却,加之厨房里诸事已差不多,令漪便也坐下,吩咐了簇玉去请刘氏。
刘氏却推说不来。
裴令璋知晓母亲或是仍对溶溶有所怨气,或是不愿见晋王这等亲王公爵,便招呼众人落了座用饭。
为表尊敬,他先向嬴澈敬了一杯酒:“余家贫,只有这些清粥小菜,殿下若不嫌弃,还请将就用些。”
那是令漪带来的菖蒲酒,倒在深褐色的粗糙土碗里,原本极清冽的酒色也显得有些浑浊。
嬴澈没有胃口,点点头接过放在自己的碗盏之前,并未饮下。
倒也不是嫌弃,往常在外带兵时,为显得礼贤下士、与兵士同甘共苦,所用酒具也不过如此。只是他现在心情的确不大畅快,并没有饮酒的兴致。
令漪也不理他,自顾替兄长剥着粽子。嬴澈原以为是剥给他的,不想她剥好后,却是以粽叶托着,递给了裴令璋:“阿兄,给。”
裴令璋犹豫着不敢接,尴尬地看看晋王。嬴澈剑眉剔竖,一瞧便知不高兴极了。
令漪奇道:“阿兄你吃啊,你看我王兄做什么。”
又冷笑道:“王兄尊贵得很呢,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东西,他哪里瞧得上。才不会抢你的。”
“谁说孤不吃。”嬴澈用筷子从她手中夺过,“既是你做的,那为兄就勉为其难尝一尝。”
那却是个粟米红枣的甜粽,是宋郎带来的。令漪也不戳破,低头重新替堂兄剥粽。
这时,宋祈舟也剥好了一个糯米红豆粽,直接放进她碗中。
令漪一愣,杏眼微弯,对他露出个极清浅柔和的笑。彷如满山的梨花都于一瞬在月下绽开。白锦无纹香烂漫,玉树琼葩堆雪。
宋祈舟回以一笑,挑起一块缹茄,再度放进她碗里。
待她剥完粽子后,又取出帕子细细替她擦净手指。
两人虽未言语,可那相视一笑的默契,那眼中只盛得下彼此的脉脉情意,落在嬴澈眼中,是怎么看怎么刺眼。
他嘲讽地扯了扯唇,心道,有什么好夹菜的,那是宋祈舟的筷子吧,她就那么爱吃宋祈舟的口水?
唔,好像他的她也吃过……便也夹了一筷子茭白,放进她碗里:“你也吃。”
这回宋祈舟却忍不住开了口:“溶溶不吃茭白。”晋王……连这也不知道吗?
“对啊,溶溶不能吃茭白的。”裴令璋也道,“她小时候吃过一次,起了一片疹子。就再不敢让她碰了。”
这事母亲也知晓,只是这是时下的时令蔬菜,通济坊又挨着通济渠,水运便利,茭白便很便宜。加之他们来的突然,来不及准备,除此之外,家里也没有什么别的蔬菜了。
啊?不吃?嬴澈征询地朝令漪看去。
她仍低头用帕子擦着手,如雪素净的面上杏眼樱唇工笔画般艳丽精致,却没什么情绪。
其实这也不能怪王兄。
她都没什么和他一起用饭的机会,他又从何处知道呢?
再且,他也只会关心她在床上合不合他心意罢了,哪里会关心她喜欢什么不能吃什么。
就像现在,她再惹他生气,回去后乖顺地被他睡上一睡,也就过去了。
她于他大概也就这一个用处。
这时刘氏拿了个小竹编簸箕进来,与他们放粽叶。宋祈舟忙招呼道:“伯母也一块来吃吧。”
他们过来就已经很叨扰了,哪有客人用饭、主人家却不上桌的道理。
“我吃不下。”刘氏怒道,转身走得飞快。
她过来也有一t会儿了,正好瞧见这位金尊玉贵的亲王同侄女婿针锋相对,连溶溶不能吃茭白都不知道,根本不是真心待她,还好意思效仿人家给溶溶布菜。
好像在看不懂事的妾室同正室争风吃醋一样,恶都要被恶心死了。
再且他也算溶溶的兄长吧?怎么这样为兄不尊。
令漪没做多想,只担心地问堂兄:“对了,阿兄近来还好吧?那日我们走后,那位贵客可曾为难你?”
裴令璋神色微僵,很快笑笑摇头:“我已辞了书坊的活儿,不去了。”
那日过后,那位贵客时常来看他抄经,隔着一帘青帷,虽然一言不发,却莫名有种极威严的压迫感,只怕身份贵重。
再且,他隐隐有预感,那位贵客不是在看他,而是在通过他看别的人。那么,她点名要自己抄经,也非是为了经书。
男子汉大丈夫,应当自食其力,又怎能为人面首。为免日后的麻烦,便索性不去了。
不去就好。
令漪稍稍放心了些。宋祈舟问:“那阿兄现在靠什么谋生?”
“暂时还没有找到生计。”
“我有朋友在南市那边开了家书坊,阿兄若是愿意,去那边帮忙看看店也可以。若阿兄觉得不方便,我家在南市附近也有处空置的房产可以借阿兄住,一进的院子,不大,但住你和伯母两人也足够了。”
南市寸土寸金,一进制的院子已很难得了。裴令璋惊道:“这怎么好意思……”
“是啊,这怎么好意思?”
不待裴令璋说完,嬴澈便打断了他。道:“才一进的院子,那得多小,也好意思拿出来说道?还说什么借给人家住,孤还以为你是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