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娶明月(154)
从小到大女郎都很少训斥她,如今却为了邓婵一个外人破例,簇玉心内微微委屈。
“我知道了,不会乱说了。”她道。
下午,嬴濯却来了。
他径直去了凤竹院,书房里,粉衣蓝裙的少女正在窗前书案下写婚帖。
窗间微风将风铃吹得阵阵清响,书案上,一旁放着的画纸也被吹得呼啦啦响动。她拿过一方白玉镇纸压住,闻得丫鬟通报,头也未回:“二公子怎么来了。”
房中丫鬟早已无声无息退了下去,房中唯剩他们二人。这本是与礼不合,可眼下,嬴濯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开门见山地问:“你当真要嫁给王兄?”
“是啊。”少女搁下笔,回过身来,对他嫣然一笑,“二公子此来,莫不是对这桩婚事有什么看法么?可就算有,也不该对阿婵说吧。”
嬴濯急道:“可,你知不知道王兄他不喜欢你?他喜欢的另有他人,拿你,不过是当个挡箭牌……”
关心则乱,他也是真有些失了分寸。若说之前他还可以骗骗自己——说不定,王兄眼下只是拿阿婵去阻拦流言呢?他喜欢的是裴妹妹,不是阿婵,如今这般,也许是为了来日的瞒天过海、李代桃僵。
可眼下,眼瞧着阿婵也住了过来,俨然是要和裴妹妹一同发嫁的,得知此事后,他便再也坐不住了!
“我知道啊。”
少女却只用一句话便浇灭他的满腔急火。她静静回望着那急得失了礼仪容止的青年郎君,恬淡笑道:“可那,又有什么关系。”
“总归我也不喜欢晋王兄,既嫁不了自己喜欢的人,嫁谁不是嫁呢?自然也就只有服从家族的安排,这样,离那个人也还近些。”
说完这句,少女轻轻叹了口气,眉眼霎如枯寂的花黯淡下去。嬴濯却是一愕:“女郎说的那个人是……”
“没什么。”邓婵却一改方才的情态,冷漠说道,“是个懦夫罢了,连争取婚事的勇气都没有,不值得人惦念。”
冷淡如三冬雪水的一句,嬴濯心间才涌起的些许希望,又被这一句悉数浇灭,心如燃烬的枯枝,嗒焉自丧。
他勉强咽下涌到喉边的苦涩,拱手行礼:“那是在下打扰了,在下告退。”语罢,便要离开。
眼看他要走,邓婵神色一急,忍不住怒喝道:“嬴濯,你个乌龟王八蛋!你一个大男人,就非要我一个女孩子挑明是吗?”
“你还是不是男人啊?连你哥那样高高在上的人都知道为他喜欢的人作长远打算,你就连争取的勇气都没有,想眼睁睁地看着我嫁人?那你今天还假惺惺地跑过来做什么??你想做什么,你说啊??”
素来温婉敏慧的小娘子何尝有过如此泼辣的形态,嬴濯愣在当场:“你,阿婵你……”
“别叫我阿婵!”邓婵气急地道,双眸灼灼锁着他,“我只问你,你喜不喜欢我?”
嬴濯的心都跳得要跃出胸腔。大惊之下,竟有些磕磕绊绊:“我,我当然……”
“你喜欢我就回去同你哥说啊!让他上门来提亲!”邓婵急道,“你个胆小鬼,你说都不肯说!就真想我嫁给你哥是吧?”
大惊之下又是大喜,青年郎君脸上阵红阵白,一半惊惶一半喜悦,忙如梦初醒般奔出屋去:“我,我这就去!”
一路疾驰回清化坊,快雪时晴轩中,兄长正负手立在窗边,似是在等他。
一霎之间,从前那些想不通的事忽都在脑海中条理清晰起来。嬴濯如释重负,郑重下跪,向兄长求道:“阿弟心悦南阳邓氏三娘子已久,想请兄长向邓氏提亲,为阿弟聘妇。”
嬴澈回过身来,看着终于开窍的弟弟,微微一笑。
“不是已经提过亲了吗?”他道。
已经提过亲了?
嬴濯不解,他又摆摆手,将两封镂花烫金合婚庚帖都轻掷在桌上,示意弟弟看。
嬴濯接过一看,那两封庚帖,一封写的是他和邓婵,另一封,才是他和“邓氏五娘子”的,其上墨迹早干,显然早已备好。
青年郎君双目圆睁,惊得嘴唇皆在发颤:“阿兄这是……”
原来阿兄,一早就为自己打算好了吗?
嬴澈只笑着回望于他:“如何?”
“届时你我兄弟同一日大婚,双喜临门,岂不美哉?”
“多谢王兄!多谢王兄!”嬴濯喜不自禁,拿过婚帖便跑了出去,是打算去往嘉善坊,向邓婵说明。
嬴澈立在窗边,看着弟弟离去的背影,心内也涌起微微的喜悦。
还有一月就要是原定的婚期了,与溶溶分别已一月之久,她应该,已经等不及了吧?
如果可以,他倒想将婚事提前,早些迎她过门。从此以后,便不会再有片刻的分离了。
第65章 迎亲(女主已跑路)
九月初三,宜嫁娶。
整个八月就在准备婚事的忙碌中过去,临到成婚前一天,令漪终于绣好了那把扇子,杭绸做底,上绣鸳鸯和花开并蒂,一丝一缕皆由金线绣成,精致非常,栩栩如生。
令漪不是第一回成婚,可临到头了,还是不免有些紧张。成婚的前一夜,侍女进来替她铺床时,她正坐在床畔,将那把绣了许久的团扇不断拿起又放下,似是在练习却扇之礼。
见有人来,她略微赧颜,搁下扇子若无其事地整理着被褥。侍女也不说破,只笑道:“明日可就要出嫁了,女郎可开心吗?”
说话的是被派来服侍令漪的邓氏侍女,在这边住了一个多月,令漪也和她们混熟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有什么开不开心的,总归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得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