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娶明月(161)
怀揣着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令漪沉沉睡去,而八百里外的洛阳城里,晋王府中,云开月明居一灯如豆,嬴澈犹在灯下处理政务。
“还是没有消息吗?”他疲惫揉着眉心,对秉烛走进来的宁瓒道。
屋中那并未用上的新婚布置已经撤去,又恢复了往日的寂寥冷清,连窗外的月亮也绝情地匿在云从里。这一句几乎是他连日来说的最多的一句,最初的愤怒褪去,心间就唯剩担忧。
宁瓒眸间涌过一丝愧色:“前时晓谕各州的文书和寻人告示都已分发了下去,目前还没有消息传来。兴许王妃的消息已经在路上了呢,殿下莫要担心。”
——当日虽通知了城门提前下钥,但不能t确定她是否在这之前就逃窜出去。事后盘问各门守卫,也都说没有见到可疑人选。此后,嬴澈下令在城中连续搜捕了三天三夜,依旧没有将人找到。她的下落,宛如大海沉针一般,愈发成谜了。
无法,嬴澈只得对外宣布大婚当日王妃被盗贼掳走,稍稍平息了城中有关当日婚变的流言。
同时,派发公文晓谕各州各县,张贴寻人告示。
为着此事,他丢尽了颜面,城中不少听到风声的朝臣与士族,譬如虞家等,都在背后嘲笑他的外强中干,竟连一个女人也看不住云云。
嬴澈为此大为恼火,却也无可奈何。遂以京城诸门防备松懈、给了盗贼可乘之机为由,趁机将守卫京城诸门的南衙禁军指挥权抓了一半在自己手中,引得清河大长公主很是不满。
至于令漪的下落,起初,他也不是没有狠下心肠来,下令对簇玉和宁灵两个严审,让宁瓒带人包围了裴令璋一家,然簇玉咬死了不知,裴令璋一个大男人,反哭着找他要妹妹,实也不像是作假。
如是一来,怀疑的对象就只剩下她那住在永丰坊的堂姐裴令湘了。眼下,他已命人将裴令湘客客气气地“请”进王府里,让宁瓒去审,但很显然,还是没有结果。
从来顺风顺水的人生唯有在她这儿跌了个大跟头,说不恼是不可能的。
但他又实在下贱,分明清楚明白地知晓,她是利用完了他就一脚将他踹开,被她欺骗、戏弄至此,竟仍是有些放不下,会担心她在外过得好不好,会不会遇到危险。
嬴澈叹息道:“没有证据的事,她既不肯说,就先放了吧。回去找人秘密监视着,裴令漪若真是她派人送走的,必得来信报平安。”
其实他大可将裴令湘家里的仆人也全部抓起来,分开审问,用尽酷刑,总能撬开一二个嘴没有那么硬的奴仆的嘴。
但眼下没有确切的证据,对方好歹也是她的家人,又是那扶风县侯世子段青璘的女人,虽然没有名分,可阖京城谁不知那姓段的老小子爱得如珠似宝,他尚不欲与对方撕破脸。
如是一来,嬴澈又在焦灼与担忧中等待了一个月。永丰坊那边的异动没有等到,倒等到了一封信。
“殿下!”
这日清晨,宁瓒神色激动地走进云开月明居,“您的信!王妃托人给您带信来了!”
原来那送信的商人虽声称信是给他的,宁瓒拆开第一重信封后,却见里面还套着一个信封,上面写着殿下的名讳。这回再不敢拆,步履生风一般,急匆匆地拿了信笺进来。
嬴澈正舒展双臂任小厮更衣,闻言眸光陡地一亮,但只是很短的一瞬,又不耐烦地闭了眼冷淡地道:“念给孤听。”
像她这种狼心狗肺之人的信件,还不值得他亲自看。
宁瓒只好将信封拆开,这一回,却是久久没有言语。嬴澈等得不耐烦,睁眼问:“怎么了?你不识字?”
宁瓒薄唇微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终是将那封“书信”交到他手里:“殿下还是自己看吧,属下不敢念。”
方才更衣的小厮都已无声无息退了下去,嬴澈微惑,接过一看。
信封里空荡荡的,只有薄薄的一页纸,上面写着某年某月某日,某人在扶风县德昌当铺典当玉佩一枚,金八十两黄金,当面付清。按月五分生息,十二月为满,过期不赎许铺主变卖等等。
虽然字迹潦草,仍依稀可以辨出,是一张当票。
嬴澈惊愕万分,神情几乎僵滞。
裴令漪,竟然将他给她的定情信物,拿去了当铺典当?!
第68章 凉王嬴灼
“你说说,她这是什么意思?”他给她的定情之礼,她竟然当掉?
嬴澈紧紧攥着那纸当契,几乎怒不可遏。
宋祈舟给她的东西,她爱得像个宝贝,即使以为他人死了也还日日戴着。
而他呢,一旦他没了利用的价值,他给她的东西,就弃如敝履。
她把他当什么了?连他亦可以像这玉佩一样,弃如敝履是吗?她当真以为他拿她没办法?
嬴澈面色极阴,胸膛因怒气微微起伏着,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宁瓒哪敢言语,只担心地看着他手里被攥成一团的纸页:“殿下息怒,或许,或许王妃是途中急需用钱才不得已当了此物,也未可知啊。”
“您想,若王妃真是那个意思,大可直接将玉佩扔掉。她把这……这契据寄回来,不就是不想弄丢您的玉佩吗?”
“当票”两个字实在太难听,宁瓒斟酌着语气,换了个稍微好听点的词。他记得很清楚,那玉佩是殿下生母留下来的遗物,殿下自幼佩戴的,自是要找回的。若是把当……咳咳,把契据撕毁,就真的寻不回来了。
嬴澈脸色这才好了些,仍是冷道:“什么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