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娶明月(172)
令漪回过神,面上一红,将弓箭交给他。
嬴灼也装作不知他二人的旧情,继续专心致志地教授起箭术。时不时上手指点着,没就方才的事过问一句。
他不是嬴澈,为了一己私情把情敌贬到他这三千里外的凉州来,简直是小肚鸡肠,没有半分容人之量。
再者,若非对方总想替朝廷约束他,他其实也还挺欣赏这位兢兢业业、一心为民的下属的。也不难理解,为什么她会那么轻而易举就撇下嬴澈来凉州,实在是珠玉在前、某人拍马也赶不上啊。
夜里凉王即在原野上设宴款待宋祈舟,在原野上架起篝火,烤着下午新鲜猎得的各色野禽野兽,众人围火分炙,推杯换盏,好不快意。
令漪自然也在席间,就坐在凉王左手边的位置,右边的位置便给了宋祈舟。席间,嬴灼大大方方向他介绍道:“这位是青璘的堂妹,段娘子。”
又对令漪道:“这位是孤的别驾,从京城来的,出自临川宋氏,名唤祈舟。你且去敬他一杯酒,就算是认识了。”
令漪情知他是为自己遮掩,只好就着席上摆放的酒坛斟了一杯,起身敬道:“小女子见过别驾。”
宋祈舟也只得起身,朝她举杯致意。
阔别重逢,他其实有很多的话想问她。她不是应该好好待在洛阳和那人成了婚么?如何会到凉州来,又如何到了凉王身边。可以眼下的情形,显然是不可能了……
他也知晓他没什么权利去干涉她,他和她已是过去式,她选择谁都与他无关。他只是……只是不甘心罢了。
谁又能真正心甘情愿地放弃自己的所爱呢?即使知晓于她而言他们是比他更好的选择,也总还贪婪地企盼着,企盼她还垂青于他,企盼他能有破镜重圆的福分。
四周静寂无声,唯有风声猎猎与篝火将涂满油脂的野山羊烤得滋滋冒油的微声,二人彼此沉默,各自饮尽杯中之酒。
那酒却有些烈,令漪不适地扶额,一阵短暂的眩晕之感。
“怎么了?”嬴灼起身扶她坐下,关怀地问,“可是不舒服?”
席间所有人都看着他们,何况是当着宋郎的面儿。感知到那一道向自己看来的担忧目光,令漪有些尴尬,摇摇头以示无碍:“妾不善饮酒,有些喝不惯,没有什么大碍。”
“这是军中的烧刀子,对女子来说是有些烈了。”嬴灼叹道。
便吩咐一旁侍立的云珠:“去给娘子换一壶葡萄酒来。”
云珠领命便离去了。嬴灼又转向宋祈舟:“还有件事须和别驾商议。”
宋祈舟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面上微微一烫:“殿下请讲。”
“前时夏氏病退,不是劳你另行挑人接管城中慈幼坊么?现在我打算让段娘子来接管,你意下如何呢?”
这话一出,两人都是一愣。宋祈舟下意识看了眼令漪:“坊中之事本就繁杂,劳心劳力,若小娘子肯,自然可以。”
令漪却急了:“殿下,那不是夏姐姐提议建的么?那是她的心血啊,我,我怎能鸠占鹊巢呢?”
诚然她对夏芷柔没什么好感,但这慈幼坊也是在对方提议下修建而成的,要她中途接手,便有种偷拿别人东西之感,是故不愿。
“不管她。”嬴灼语气温和,却不容反驳,“孤说谁管,就是谁管。”
“那就这么说定了。”他又同宋祈舟道。
事情就此敲定,令漪只好同意,闷闷不乐地看着空空如也的夜光杯。嬴灼睨她一眼,唇角无声轻扬,什么也未解释。
他也不是心血来潮就要她来管这个。她毕竟初来乍到,即使如今的身份也只是武威段氏的旁支,够不上一州主母的位置。要她来管慈幼坊,就是让她提前积攒人望,将来成婚也顺利些。
她的出身是低了些,但好在他的身份足够,不必考虑什么门当户对与大族联姻,喜欢的女人直接娶了就是,无人敢置喙一二。
二则么,他亦打听清楚了,嬴澈当初许给她的位置便是正妃之位,那么,他自也不能在这上头输给嬴澈,叫她委屈。
这厢,云珠已行至备酒的营帐,方将封存在酒瓮里的葡萄酒盛进錾花金执壶,两个身影即从帐外鬼鬼祟祟地闪身进来,夺过她手中的铜鹤酒樽,往酒里倒入一包白色粉末。
是凉王麾下的两名年轻将军。
“二位将军这是做什么?”她奇道。
“还能是什么。”一人嘻嘻笑道,“你难道瞧不出,咱们殿下对那位段娘子有意?”
“就是。”另一人接道,“这么多天都没个进展,连嘴都没吃上,殿下不急,我们都急了。可不得帮帮他们?”
帮帮他们?在酒中下药?
云珠惊讶地道:“那殿下知道吗?”
对方反鄙夷地瞪她一眼:“你还真是笨得可以!殿下要有这个心,还至于这么久连个嘴都没亲上?”
以他的权势,想要什么样的女子对方不投怀送抱的?偏偏这一个不识好歹……
又埋怨令漪:“妈的,汉女就是矜持,磨磨唧唧的不肯给个准信儿,搁我们那儿,男男女女看对眼就找个地方干上了!她这么多天也没让殿下碰,到底是啥意思啊?”
“还能是啥意思?就故意吊着殿下呗……”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倒把云珠气得够呛。她涨红了脸:“你,你们这样未免也太胆大妄为了!”
两人满不在乎:“怕什么,事成了殿下还得谢我们呢,你不敢,我们拿过去就是。”
“就这么说定了,我们端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