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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娶明月(176)

作者: 白鹭下时 阅读记录

议事的花厅内,幕僚们议论纷纷,皆猜测起晋王此举背后的深意。唯独嬴灼漫不经心,随手将那封密信撕碎,扔进香雾袅袅的博山炉里。

什么秦州,只怕这会儿,他人都已经到兰州了吧?

京中原有他的眼线,从洛阳到凉州三千里路,也不过十日即能到。如今嬴澈半月前出发,消息却隔了半月才送到,摆明了是故意瞒着他。

兰州到武威不过六百里距离,按照急行军的速度,三四天也就到了。但既是宣称为的公干,那头黑鹿总还是要装模作样几日的,想来,也还有些时间叫他布置妥当。

手忽然碰着了腰间一物,他取下那柄旧剑,置于手中,细细摩挲着剑柄上宛如龙鳞的玄黑纹路。

他与嬴澈昔年曾多次比剑,或为太子舞剑助兴,从未决出高低胜负。也许这次,是时候有个结果了。

薄唇逸出一丝冷淡浅笑,他将剑轻柔地置于桌上:“放出消息去,就说,孤不日将与段氏女大婚。”

*

六百里外,兰州城中的官驿内,嬴澈正从包袱里取出一柄光华如水的长剑,以帕静静擦拭。

窗外金乌西坠,皓月东升,宁瓒奉着晚膳进得房中来,见之不免惊讶:“殿下怎么把这把剑带来了。”

那柄剑,光乎如屈阳之华,沉沉若芙蓉始生于湘。拔剑之时,长剑清鸣如龙吟。正是传说中的上古宝剑,纯钧。

此剑乃殿下的爱物,一向束之高阁,从不轻易示人,如今怎么带来了兰州。

嬴澈背对着他,目中罕见地流露出一丝伤感:“突然想起来,就带了。”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剑也是一样。

这剑是阿湜昔年所赠,因幼时他与嬴灼不睦,阿湜为让他们和睦相处,就将寻访到的两把名剑分别赠给他们,一名湛卢,一名纯钧,意为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就连后来及冠老师为他们取字,他的“湛”字从嬴灼的湛卢剑上来,而嬴灼的“焕”t则取自古之相剑师对纯钧的评价——“焕焕如冰释”。

可惜,世事浮沉,物是人非。阿湜已死,嬴灼也与他反了目,昔年庭下舞剑、陪阿湜趴在老师家墙头上偷看那未来太子妃的无忧岁月,也再不会回来。

“殿下是想同那位凉王和谈么?”

宁瓒的声音将他从记忆中拉回,嬴澈不言,眼前却渐渐幻化出一片飞雪之景。是建昭二十九年的洛阳城应天门外,那孤冷高傲的青年,将寒光如雪的长剑停在自己喉前:

“皇天在上,厚土为证,我嬴灼今日与你割袍断义,从今往后,再无情谊!”

“是啊。”他怔神了好一晌才答,“快七年了,过去的事,总该有个了断。”

天子年岁渐长,对他的信任只会愈来愈淡。二则虞氏势大,这次帮助那蠢女人逃走就有虞琛的手笔,对虞氏的清算迫在眉睫。

那么,他此来凉州,能争取到嬴灼的支持最好,若不能,也要将其稳住,以免其趁乱生事。

所以,嬴澈已想好,此次微服前往凉州,不管嬴灼如何对他冷嘲热讽,都应以大局为重,能忍则忍,不要激化矛盾。至于溶……可笑,他此来又不是为她,与她有什么相关呢?

她最好祈祷别落在他手里,否则,他定不会叫她好过!

三日后,安排好州内的括田事宜后,嬴澈只带了小队亲卫,扮作商队,快马加鞭赶往武威。

又三日,一行人抵达武威城下。此时人困马嘶,众人遂在城外不远处的一处茶摊上歇脚。

眼见城门底下排起了长队,似是进城的人正接受官兵的盘查,嬴澈随口问身侧一位休憩的老农:“老人家,城门那边是在做什么啊,不让进吗?”

老农瞥了那厢一眼,摇摇头道:“嗐,不是不让进,是闻说凉王殿下近来要大婚,怕混进些不怀好意的人,所以盘查得严呢!”

“大婚?”嬴澈不解,“凉王殿下打算娶谁啊?我怎么没听说呢?”

嬴灼名义上还是朝廷的属臣,身为亲王,他大婚,也要提前向朝廷报备才是,由朝廷册立其妻。婚事更要过自己这个宗正卿的眼,怎么无声无息就要成婚了?

“是武威段氏的小娘子呢。”老农兴致勃勃地笑道,“是前不久才回来的,听说回城那一日,险些被凉王的马所伤,就这么看对眼了。”

段氏的小娘子……不久才回武威……

嬴澈剑眉微动,若有所思地垂目思索着,忽然间面色铁青,重重一掌拍在桌上。

混账!

第74章 (小修)“裴令漪是我的……

武威城南,一处不起眼的宅院外,宋祈舟才刚刚下值归来。

这座小院只有他一个人居住,此外,就是他从凉州带来的几个照顾他日常生活起居的仆人了,一惯清净得紧,也寂寥得紧。时近岁末,凄冷的冬风卷着梧桐叶呼啦啦的一阵,有如利刃扑面,几乎掀落屋上的瓦片。满目凄凉,满目萧瑟。

但今日却有些不大一样。

甫一进院他便察觉似有外人闯入,举目四望,不见人影,直至进入卧房,一道玉树挺拔的身影缓缓映入眼帘:

“祈舟,别来无恙啊。”

声声如金玉。

那人正立在南窗下的书案前,背对着他,慢条斯理地翻阅着自己的文书。形容清俊,举止优雅。

他身旁唯立了一个宁瓒,倒不知其余亲卫都匿身在何处。宋祈舟目光微瞬,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整理被翻乱的文书:“我当是谁,原来是晋王殿下。”

“怎么,殿下近日不是在秦州主持括田么,如何有雅兴来了凉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