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娶明月(193)
两人谁也不肯让对方先走,车驾就此堵在城门,吸引了不少过往的百姓停驻围观。
驻守在长夏门的乃是南衙十六卫中的左骁卫,因避太祖讳而改名左骑卫,归清河大长公主管辖。
这两位王爷他们谁也得罪不起,遂层层上报,试图请来大长公主决断。
一时车驾仪仗都横亘在长夏门前,堵住了过往百姓的去路。围观的人群愈来愈多,观者如堵,几在城门前汇聚成小山。
令漪听完,也是微讶。
他们一路上都没为谁的车驾在前而争执,怎么眼下到了却为了谁的马先进洛阳城而吵起来了?莫不是其中另有隐情?
脑中灵光一闪,她很快想清其中的关窍,道:“不必管他们。”
“这队伍怕是还要堵上一阵,你去把棋盘找出来,咱们先下几局再说。”
……
令漪所料不错,这一日,自午时等到黄昏,等到大长公主亲自来临,才将二人劝住。最终大开入城的城门,在道路中央以石灰划出界线,一人一半,同时通过,才算勉强了结了此事。
待两人车驾都进入城门之后,大长公主不无失望地对嬴澈道:“子湛,你也莫要太过争强好胜了。”
“子焕远道而来,你们又是多年未见的交情,你怎么着也该让让他。这样分毫不让,可对得起阿湜从前要你二人和睦的一片苦心?”
嬴澈不在京中的这两个多月,虞氏动作频频,暗地里往大长公主手里的南衙禁军中安插了不少探子。大长公主知晓,虞氏怕是要对嬴澈下手了。
唇亡齿寒,嬴澈若倒,对方紧接着就会对自己下手。清河公主自然不愿看到两个侄儿同室操戈。
“姑母言重。”嬴灼毫不客气地道,“他若是还在意阿湜,何至于做出夺人所爱之事?他既不仁,也休怪我不义了。”
夺人所爱?
清河大长公主诧异看向嬴澈。
嬴澈脸色极为冷沉。
“段氏是孤的人,这是你我都心知肚明的事,何必在姑母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在凉州时,你是怎样诱骗她的,骑马射箭看星星的,打量我不知道是么?绿帽子都戴在我头上了,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大长公主越听越糊涂,他的女人,不是那跑掉的裴令漪吗?哪里冒出个段氏来,还是说,是裴氏化名的?她去了凉州?
“你的人。”嬴灼冷笑,“溶溶与孤,情投意合!有她给孤送的剑穗手帕为证,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奸|夫?”
还真是裴氏。大长公主瞠目结舌。
去凉州这段时间,她竟连子焕也勾搭上了,这是大长公主不曾想到的。
可话又说回来,美貌本是稀缺之物,是造物者的恩赐,有这样殊遇的女人自是上天的宠儿,那么多拥有几个男子也不足为奇。
两人稍稍平息下去的争斗又因此死灰复燃,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地交战起来,大长公主怎样相劝都无济于事。
长夏门是洛阳城南百姓进出的重要门户,一向人潮汹涌。又是这等最引人乐道的男女情事,围观的百姓都看得津津有味,议论着是谁家女郎,竟能引得这两位大魏最尊贵的亲王争风吃醋云云。
人群之中,一名黑衣人将城门下的情形与一众百姓的议论都默记心中,转身没入人潮。
马车里,令漪已然等得疲惫不堪,索性铺床半躺下了,此时昏然欲睡。
云珠则趴在车窗上看热闹:“娘子,他们不会又打架吧?”
“没事的。”令漪打了个呵欠道,“他们武艺都差不多,死不了人的。”
云珠眼珠子一转,一骨碌爬起来凑到她耳边神神秘秘地问:“那娘子更希望谁赢呢?”
不待令漪回答,又笑道:“我还是希望我们殿下赢,否则娘子要回晋王府,我与娘子,就再难见面了。”
二人相处已有三月之久,是早混熟了的。一时令漪心间也涌起一阵不舍。
她笑盈盈地屈指刮了下她脸颊:“好啊。”
“那我就希望凉王殿下赢,这样,咱们俩也能继续在一块儿……”
“嗯。”云珠笑着点点头,“我陪着娘子说话解闷。”
此时车厢里主仆二人其乐融融言笑无忌,令漪尚不知晓,自己回府后,会因这一时的玩笑话历经怎样的狂风暴雨。
*
洛阳城东,白鹭府。
虞琛一身便服,负手立在议事厅的窗边,正听着底下人汇报的城门之前、二王相争之事。
“回来的这一路上,他们也这样吗?”虞琛问。
白鹭府的手伸得有限,他虽派人暗中潜入凉州,却也只探得凉王路遇裴氏、有金屋藏娇之意一事,与嬴澈到达凉州后二人的大打出手。
之后,凉州方向再无消息传来,想是埋下的暗桩已被拔除。
果不其然,方才禀事的白鹭卫立刻面露难色:“这……属下就不知道了。”
怕他发怒,忙又补充:
“不过方才在长夏门下属下是瞧得真真的,依属下看,两人是真的不睦。不光是属下,围观的还有许多百姓,都可以为此作证。”
“是么?”虞琛微微沉思,片刻,似自语般喃喃,“为了个女人,还是个叫人睡过的残花败柳,真能反目至此么?”
虽说二人一向不睦,如今又有裴氏女做相争的引子,但虞琛总觉得,两人的争执不像是真的。
毕竟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真要为了女人兄弟反目自断臂膀,那是再愚蠢不过的事。
凉王是不是这样的蠢人他不知道,嬴澈的确是被那裴氏女迷得五迷三道的了,被抛弃了还巴巴地跑到凉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