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娶明月(202)
她把脸贴在他胸膛上兀自缓解着,嬴澈就一直抱着她,二人谁也不说话,静默着,亲密相依,一时竟忘记是在门口。
半晌,令漪稍稍调整好心情,抬眸笑道:“不说这个了,我的项坠呢?”
“今天都正月十五了,王兄总该找到了吧?”
“这……”嬴澈却面现难色,微微逃避地别开视线。令漪一下子懵了:“王兄这是什么意思?没有找到?”
她脸上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神情,慌乱、惊疑、质问兼有之,嬴澈不知不觉间略红了脸,手轻掌着她双肩,将她携至卧房中,在软榻上坐下。
“你先别急,听我说好吗?”他神色诚挚。
“先时你把那张当票寄给我,我去找老板赎回玉佩时,一时气糊涂了,就将你那项坠和两块玉佩都交给t了他。现在我已经派人去寻,可扶风到洛阳毕竟有这么远,派去的人一时还没有回来,再耐心等等好吗?”
“两块玉?”令漪懵懵问道,敏锐地抓住他话中的不同寻常之处,“怎么会是两块玉佩?”
他微咳一声,竟有些不好意思:“你自己给宋祈舟的那块,你忘了吗?前时误以为他在柔然身死,底下人打扫战场时找到送回来的。”
“所以你就把我的项坠卖了!”令漪语气难掩激动,“你从来都是这样,整天就知道乱吃宋郎的醋!为了吃醋你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明明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东西你也当成是他的!就算是他的东西吧,既是他的,那你又凭什么随随便便当掉别人的东西?”
“嬴澈我告诉你,这项坠要是找不回来,我们就一拍两散吧!”
今夜上元佳节,嬴澈来找妹妹原是存了温存的心思,不想反被她直呼其名地埋怨一通,且话语间还一个劲地维护宋祈舟,心里登时也有些气。
他道:“你也不要太过分了。我知道那是你父亲留给你的东西吗?你自己不也一样当了我母亲留给我的玉佩吗?又有什么资格说我?”
令漪道:“那是你自己给我的,我又不知情,难道没有自己做主的权利?可我的东西是我自己给你的吗?”那明明是他自己抢过去藏起来的!
嬴澈自知理亏,面色微一黯,随即道:“那眼下只是派过去的人还没有回来,还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你怎么就认定那东西丢了找不回来、对我大发雷霆?”
“况且今夜是上元节,一拍两散这样的话也是可以随便说的吗?如果真的找不到,你就要与我分开?你说这种话,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
令漪正是心忧如焚之时,如何听得进去?她别过身子,眼泪直直地落下来,仿如一颗颗坠星。嬴澈沉着脸凑过去,想抱一抱她,也被她负气躲过,撇脸向一旁,并不搭理。
嬴澈一时也有些凉了心,道:“我是无心之失,你却要因此与我分开,那在你心里,我是什么?我还不如一块死物重要是吗?你父亲都死了十年了,难道你还走不出来吗……”
他弄丢了别人最宝贵的东西,竟还振振有词!
令漪气结:“你混账!”
“啪”的一声清脆,彷如惊雷在寂静中炸开,也打断了嬴澈未尽的话。
他怔愕地看着她,面上旋即漫开火辣辣的热痛。
令漪也没想到自己情急之下竟打了他一巴掌,他一个位高权重的亲王,想来是有些伤自尊的,神情一时微僵。
室中一时落针可闻,只闻红烛上灯花荜拨爆开的微声。嬴澈薄唇微动。他原是想说人是不能总沉溺在过去的,总得往前看。她父亲都已经走了十年了,如果真的找不回来,她也不要沉溺在伤心里。
她已经十九岁了,可有时候,他总觉得,她的心理还像是永远停留在她父亲去世的那一年,从未长大。
被她这一打断,他心里忽冷——大约在她心里,他是真的不如那串项坠重要的,甚至是,不如那两块她和宋祈舟定情的玉佩……
一时也没了争辩的兴致,嬴澈冷着脸站起身来:“随你吧。”
语罢,拂袖走了。
身影在眼前一拂而过,缭乱一地灯影。令漪下意识回头,想要出声挽留,他身影只在多宝架后一闪,很快便消失在门外鹅毛般飘飞的大雪中。
外面又下起了雪,夜深雪重路滑,不知有多难走。令漪心间一时也有些后悔,然想起当年父亲笑晏晏地将项坠挂在自己颈上,如今不仅天人永隔,终是连这最后一丝牵挂也断了,一时泪落如倾,忍不住抱住双膝埋头无助地恸哭。
次日,嬴澈等回了派去扶风的亲卫,却仍旧未等回那串项坠。
亲卫跪在云开月明居水泥金砖的地板上,轻声又谨小慎微地禀:
“……掌柜的说,当日您把三样东西交给他之后,您虽说了是死当,他并不敢乱动,都好好地留存起来了。可店里面的伙计并不知情,上个月他生了一场大病,店铺交给伙计们打理,趁他不在,偷了店里许多东西去转卖……”
“其中,那两块玉佩我们已经找回来了,只是那项坠是被过往的游商买走了,仍未找回,眼下还在追踪之中,属下怕您等急了,就先回来禀报……”
此去扶风,宁瓒一共派了两个暗卫去,既暂时找不回来,其中一人就先回京禀报,另一人仍在当地寻找线索。
如此,东西暂时是找不回来了。宁瓒征询地看向主子:“殿下,这怎么办?”
嬴澈神色阴沉,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你去和她说,孤不想去。”
她现在脾性是越来越见长了,为了一件死物,竟还打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