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娶明月(213)
也许,他和她,都该勇敢一些。
府里的医师及一干人等早就得命候着,只是见二人在巷中“说话”,不好上前。等到嬴澈进了府,忙将他拥入云开月明居中躺下,暖炉、汤婆子等取暖之物俱已备好,屋中的地龙也早已打开,整室温暖如春。
他的伤在后背腰椎上方一寸的位置,已在宫中由御医包扎过,伤口不算深,尚未伤及要害,只是颠簸了一路,又在雪中站那样久,有些虚弱。
老医师重新替他包扎过,把了脉开了方子,吩咐了下人去煮。临去时,又严肃地叮嘱:“这些天殿下就在府中静养即可,期间切忌饮酒,切忌劳心伤神,更不要行房事,以免伤口裂开。”
“本王记下了。”嬴澈道。
因背上有伤,他只能侧躺着,又拿眼去觑旁边站着的妹妹,薄唇噙笑。
令漪正担忧地缠着老医师问着他养伤期间的诸多注意事项,冷不防瞧见他在看她,霎时脸上飞红,羞赧地瞪他。
他看她做什么?
难不成她会缠着他那个么?
那分明是成天没个正经的他自己才会做出来的事,她才不会那么不懂事呢!
不过,这回她可不会再便宜他,就算他不遵医嘱她也不能由着他胡闹!
好容易捱到众人都出去后已是小半个时辰之后,嬴澈侧卧在窗边的软榻上,慵懒地打了声呵欠,叫住门边的令漪:
“过来,让为兄抱抱。”
令漪正接过簇玉煮好的汤药,怕那浓烈的苦药气息薰着了他,遂将药釜里的药汁倒在一只碧玉小碗里,盛在托盘上,不将整个药釜带进内室。
闻言,隔着博古架与垂花地罩应他道:“有什么好抱的。你仔细些,别碰着了伤口……”
嬴澈本想说这些小伤算什么,当年他去西南平乱遭的难可比这大多了。转念一想,作出个病弱的样子惹她怜惜不是更好?反正她都受得了宋祈舟那等体弱的男人,想来也不会嫌弃他。
“有道理。”他道,“那就有劳阿妹这些天住在这儿,照顾我。”
“现在,过来亲我。”
他这话竟还有几分煞有介事的郑重,令漪忍俊不禁,抿抿唇道:“你做什么呀。”
“方才在外面,不是亲过了么?”
话虽如此,她倒是端着那碗药走进来了,在他身边坐下。床脚放置着一盏六角梨花面纱灯,橘黄光晕柔柔地笼罩着她,眉目如画。嬴澈伸手轻轻抚着她的脸,指尖滚烫:“那是我亲的溶溶,可溶溶还没有亲我。”
有什么区别么?令漪不解。
他受了伤,她倒是不介意给他一些甜头。但这是在窗边,两人的影子正映在窗纸上,搞不好会被外面的人瞧见,便有些难为情地道:“算了吧,怪羞人的。被人瞧见了又该笑话我了,你都受伤了我还……”
“那又如何。”嬴澈倒是不害臊,“谁不知道我是你的。”
短短的一句话,反惹得令漪抿唇笑起来,心内甜蜜极了。
可饶是如此她也没有松口,只担忧地看着他腰上缠着的纱布:“你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人了,都不知道保护好自己,平白无故地惹人担心……”
“我那还不是为了你。”嬴澈轻捏着她下巴,似笑非笑地睨她,“要不是知道你在意骆华缨,怕她自尽,我一时关心则乱。”
“否则以我的身手,哪会遭人暗算。”
对了……华缨……
这一句又戳中令漪心内隐秘的担忧处。她担心地追问道:“华缨怎么样了?怎么就要自尽了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91章 他早就忍得快发疯了
紫微城,大理寺。
小窗孤月,青灯如豆。
华缨被关押在看守重犯的天字号牢狱内,此刻正在大狱的审讯室内,刚刚接受过大理寺及刑部的审讯。
这事按理虽是大理寺主审,然因嬴澈特别吩咐过,刑部也派了人来陪审,案件由如今代领尚书令一职的嬴濯统管。
是以,她并未遭遇什么刑讯逼供,一张脸白皙洁净,微微蓬乱的鬓发之下,明眸如洗,宝剑似的锋锐,只是纤细雪白的脖颈上仍残留着几道剑痕血痕,是方才意图自刎所致。
然而说是审讯,实际也没什么可审的。面对问询,她十分干净利落地就承认了自己悄悄把舞剑换成真剑带进去、蓄意谋杀济阳侯父子的事情,且是自己一人准备,与旁人、与花月楼和教坊都无关。
“那事情就先到这里了。”
结束之后,嬴濯示意书办将方才记录好的状纸递给华缨看:“人犯再看看,若无异议,就可签字画押了。”
华缨浏览了一番,确认上面记载的都是自己方才所说的内容之后,直截了当就画了押,道:“回长官,我没有异议。”
她这是一心求死的态度。嬴濯眼中掠过一丝悲悯,不再说什么,转向一众陪审的官员道:“既如此,诸位就先回去吧。这事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回头由刑部复核过,请陛下过目,就可结案了。”
大理寺的一帮老头子都是人精,知晓这事涉及济阳侯与晋王之争,说不定还要扯出当年的夺嫡之事来,本就不想牵扯其中。
此时见嬴濯说散会,也乐得把担子甩给他,纷纷离开。至于今后这案子要有什么别的变故,才好全数推到他身上。
于是森冷庄严的审讯室转瞬只剩二人,看押人犯的狱卒也侯在门外。嬴濯走至她面前,轻声道:“骆娘子,可想好了?”
“这样的供状呈上去,依照律法,你以罪奴之身行刺侯爵,即使未遂,也是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