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娶明月(245)
可惜这点小心思并不能瞒过他,嬴澈搁了筷子,屈指在她额上轻敲了一下:“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倒紧张上了。”
“怎么,就这么担心我迁怒你的骆华缨?”他似笑非笑道,“我是那般蛮不讲理的人么?不看僧面看佛面,再怎么也要给你面子吧?”
那倒是。
令漪心内欢喜,嫣红的唇瓣紧紧抿着,竭力憋笑。“那你打算怎么处置?”她问。
“就说人犯畏罪自尽了呗,还能怎样。”嬴澈道。内心仍为就这样便宜了虞琛而遗憾。
他不愿让旁人来分散她的心,替她夹过一块单笼金乳酥,就此转了话题:“你要是真替骆华缨感到抱歉,这几日,就和我待在一块儿,好好补偿补偿为兄。”
这些日子他都没有在府中,忙着留在宫中处理宫变后的余波,一旬多未见她,实在思念如狂。
令漪脸上一烫,嗔恼地拿筷子敲他的手,双颊漫上些许轻淡的粉色。他却不在意,又给她端了碗冰糖炖燕窝,一面细细打量着女郎清瘦的脸庞:“多吃些,溶溶近来好像瘦了许多。”
小别十余日,令漪原就是想他的,闻言竟微微一愕,鼻翼微酸,眼里竟悄悄添了些水光。
她心间才盈起些许感动,岂料他又笑着道:“怎么,古话说‘一日不见,如三月兮’。溶溶瘦了这么多,不会是在家里想我想的吧?”
这回再忍不住,她噗嗤一笑,转眸含嗔似怨地瞪了他一眼:“吃你的吧,哪那么多话。”
“食不言,寝不语,王兄是把这些规矩都忘了么?话多的跟鹩哥似的……”她轻轻地抱怨着,容色娇艳如夏日的花。
嬴澈素来最爱她这副似喜似嗔、娇俏柔媚却不自知的模样,索性把她抱至怀中放在腿上坐着,含笑在她耳畔道:“亲亲我。”
“溶溶,亲亲我好吗?”
还在吃饭他就这样,暖热的大手在她腰间又是捏又是揉,极轻易便令她身子软成了一潭春水。加之侍女们都侯在垂花罩之外,只要略一抬头就能看见他们在做什么,遑论还能听到。令漪手吓得一顿,一张粉面霎时羞得两颊浮绯,有如渌波芙蕖。
“你烦不烦啊……”她是真有些生气了,可也不太舍得不理他,因而话音刚落,自己倒是先改了口。令漪红着脸轻轻地道:“等晚上,晚上好吗?”
嬴澈却道:“等什么晚上,春宵一刻值千金。等真到了晚上,说不定我又被陛下叫进宫去了,哪有时间陪你。”
说话间,又握住她一只手,轻轻地捏。
那只手正是她前时刺破手指血书陈冤的手,半月过去,伤口早已愈合。指尖洁白柔腻,如纤纤玉笋。
但这会儿落在嬴澈眼中,却全然是她在大殿上裹着白纱、举着血书字字泣血的模样。他轻轻叹一口气,把脸贴进她柔嫩的掌心,依恋地蹭。
令漪并未注意到他之动作,只是望着窗棂外昏黄的白日,心想,这倒也是。
那日就是他被突然召进宫,一去就是十几日的不回家……想到这儿,她便没再挣扎了,只埋怨地瞪了他一眼,伸手去够桌上的冰糖燕窝。
“我饿了。”她理直气壮地道,“我要吃饭。”
知她默认,嬴澈会心一笑,一只手紧紧搂着她腰,另一只手则将那些菜肴全堆在她面前,哄小宝宝似的哄她吃饭:“溶溶快些吃,等吃饱了才好干正事。”
闻此,令漪好容易才恢复正常容色的脸,瞬间,又红了大半。
门外,宁瓒原已走至小饭厅的门口,听见屋中的谈笑,瞧见窗格间主上抱起王妃朝里屋去一闪而没的残影,俊颜微赧,转身往回走。
清晏厅里,华缨同虞恒已经等候了多时。见他去而复返,华缨紧张地问:“宁侍卫长,是殿下不愿见我们么?”
“殿下有要事与王妃相商,一时走不开。”
宁瓒有些难为情地道:“娘子还是先回去吧,改日再t来。”
有要事与溶溶相商么?华缨暂未多想,她还不知虞琛因自己的疏忽而自尽之事,只陪笑道:“好,妾知道了。多谢宁侍卫长。”
她如今借住在晋王府上,原本就很叨扰他们。她心里极清楚,晋王几次三番搭救她必是溶溶的缘故,只怕内心没多喜欢她来找他们。
但这次又不太一样。
她是来告别的,且暂时不想让溶溶知道。
她只是个身份低微的妓女,留在溶溶身边,总归是会有损她的清誉的。前时溶溶为自己四方奔走营救尚可说成是念在儿时的情谊,那么今后呢?有她这样一个千人骑万人睡的妓女留在溶溶身边,溶溶所遭的非议,会比原来多得多……
且她看得出来,朝廷臣强主弱,这次虞氏又被连根拔起,晋王上位,只是早晚的事。而京城一旦变天,溶溶就是将来的皇后。自己就更不能留在她身边了……
——她们原本就是两条不该有交集的田间小路,若非自己十多年前贸然出手救下她,她的人生,她的家族,都不至于落到如此惨烈的地步。
好在如今也算是过去了。华缨笑了笑,对宁瓒道:“那麻烦宁侍卫长,等殿下有空了,替妾通报一声,就说先前的事妾多谢了,今日之后,妾就搬出去,不叨扰殿下了。”
她并没有什么行李,简简单单收拾一番后,只带了几件衣裳同事先置办好的、去往幽州的路引,即同虞恒离开了晋王府。
立在王府院墙外郁郁青青的巨树之下,虞恒问她:“阿缨,我们接下来去哪?”
“我想去幽州找我妹妹,你愿意和我一起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