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娶明月(62)
可笑,他何需这样对裴令漪。
再且,太|祖是什么人?文韬武略,饮马长江,将分裂数百年的南北两朝混元一统的不世出英杰,怎么可能写这种低三下四的东西。
难怪是禁书!
宁瓒却并没有细看那册子。
那掌柜给他的《洞玄子》《玄女经》《素女经》已足够惊世骇俗了,随便一翻都是妖精打架,看了是要长针眼的,他哪敢细看。这本册子反倒没那么多图画,想来应是十分正经的书才是啊。
因而他解释道:“回殿下,这是掌柜附送的,说是不可多得的珍品,京中很多达官贵人都靠这本书上教的内容抱得美人归,是……有什么问题么?”
“孤需要去哄她么?”嬴澈倏地不悦。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中药冒犯了她,在这段关系里,只会是她来讨好他,事事皆依照他的掌控来发展。而非如今这般,事情他也做了,她竟还敢得寸进尺,成日里甩脸子给他看。
他让宁瓒找书,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爽利。那种事,的确滋味不错。
——如果他不是为人替身会更不错。
啊?不是还让他去买棠梨糕么?宁瓒有些不解。
“还有这东西,竟然说是太|祖写的。”
嬴澈越看火气越旺。他径直撕下那页“三从四德”,语气冷厉,“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太|祖会写这种东西么?竟敢如此编排太|祖,简直是恶意诋毁!好损害太|祖形象!”
“这定是柔然或是吐谷浑派来的细作所写的,去,你现在让阿濯去和刑部的人说一声,把掌柜的抓起来,严刑拷打!”
殿下还是第1回 向他发这么大的火,宁瓒自觉办事不利,额上冷汗如滴,忙跪地请罪。
嬴澈面色阴沉,将那本册子掷下,又取过一本《洞玄子》翻阅。
这本却与方才那本倏然不同,乃是讲房中术的。其上图文并茂、刻画精美,文字说明也极其详细。什么龙翻虎行猿博云云,他稍稍一翻,俊颜便蕴出薄红,胸中气血沸腾,心头的火气反倒去了几分。
原来昨日那样是“刺其谷实”。他想。
那可不是她教的,论起来,是他无师自通。
那些“龙翻”“虎步”也就罢了,那一式“蝉附”,他却是经常在野外见过的。按照书上的描述,那些猫儿狗儿就是如此行事,原来人也可以么?
“算了,”心间气血翻涌,嬴澈冷着脸合上书,拾过另一本纯文字版的《玉房秘诀》,“先别打草惊蛇。”
“先把这碟棠梨糕给小桃坞送去,孤来看看,这其他的书里是不是也潜藏阴谋。”
这厢,令漪依旧睡到辰时才起。
不必像过去在宋家晨昏定省、卯时便得起身,她惬意地洗漱后,慵懒地坐在窗下,任簇玉给她梳髻。
素白纱衣轻柔承托起住女郎饱满如雪萼的胸脯,玉白脖颈与锁骨处,仍残留着道道绯色印迹。
不久,华绾提了个食盒来,里面盛着一碟棠梨糕。
“给我的?”令漪问。
“是啊,是殿下派宁大哥来送的,殿下对娘子真好。”华绾笑得眼睛弯弯的,为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自入小桃坞便也跟着簇玉等人称呼她为娘子。
令漪杏眸微凝。
她是爱吃棠梨糕。
在她的家还没有破灭的时候。
京中就唯属糖酥记的棠梨糕最合她心意,却不便宜,要一百文一碟。父亲虽在朝为官,可他为官清廉,官俸多是用来维持整个家庭与母亲锦衣华服的开销,家庭并不富裕。一百文都可以换取一百多斤稻米了,这样的点心,于他可谓是天价。
但,饶是如此,每逢初一十五,父亲下朝归来,却总要专程去往西市,替她买上一碟。每每到了那日,她都会早早地跑到街巷口等父亲,他总是先骗她她今日没有棠梨糕,再在她失望的目光里笑着从怀中取出来,抱着她一起归家。
后来父亲死了,就再没有人给她带棠梨糕了。
刚入王府的时候,她想父亲,想棠梨糕,想得每天夜里都躲在被窝里偷偷地哭。但母亲怕传到先王耳中会招来他的不快,严厉训斥了她,不许她再想父亲。她便提也不敢提,更别说吃了。
但凡事总有例外。她十岁那年的元夕,先王携太妃、王兄、二公子及宜宁县主去清水寺祈福,因母亲彼时还算得宠,也一并带上了她。
所有人都沉浸在新年的愉悦里,她却因想念父亲躲在寺院的客房里哭,甚至半夜偷偷溜进佛堂,向佛祖祈求父亲能回来看她,给她带糖酥记的棠梨糕。
结果次日,她的客房里就真的多了一碟棠梨糕。和父亲买给她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幼时一直以为是佛祖显灵,可后来才知,世上哪有什么怪力乱神之事,否则这么多年父亲也不会不回来瞧她了。那牒棠梨糕,多半是寺中某位好心的僧人听到了她的祈愿,特意为她买来的。
之后的这些年,知道父亲回不来了,她再也没吃过棠梨糕。
可她喜欢棠梨糕的事,王兄怎会知道呢?
令漪用玉筷夹了一块,糕点软糯清甜,唇齿间漫开淡淡的牛乳味道,不是记忆中的味道了。
沉思一晌,她问:“是只给我送了还是县主也有?”
王兄以前偶尔也会送她些小玩意儿。
譬如外国进贡的奇珍异宝,宫里赏赐下来的时兴宫花,或是地方郡守进献的土产,蜀锦、苏锦这些用来裁衣的布匹……但都是她和嬴菱、夏芷柔一人一份,从没有单独送给她什么。
这次,应当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