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就胜在她有一颗越挫越勇的心,做事从不会半途而废。
今日她还非得会会那位辛公子了。
韩千君打起精神,整理好妆容,继续问路。在路上的指引下,两刻后,她终于看到了一道原木大门,匾上写着‘张家私塾’四个大字。
与前面闹吵的水市不同,此处的环境极为安静,韩千君握住铁环敲了敲,半晌没人应,试着推了推门,门没上锁,缓缓露出一条缝隙来。
“有人在吗?”韩千君探进去一颗脑袋,轻声唤道:“辛公子。”
还是没人。
韩千君只能不请自入,院子比她想象中要大,但里面的布置很奇怪,没有亭台楼阁,没有假山石,院子有一大片盛开的油菜花,还有几块青菜地。
韩千君疑惑,不是私塾吗,怎么像农庄。
见院字里没人,韩千君上了左侧的连廊,一抬脚又被绊住了,韩千君回头便看到了一只雪白的鸭子,嘴里叼着她的裙摆,正扬起它的长脖子,挑衅得看着她。
韩千君:……
今日她是与畜生过不去了。
总不能同畜生动手,她和平地商量道:“鸭子,放开!”
对方完全不动。
好话不听,韩千君继而威胁道:“你知道咬的是谁的裙摆吗?别说你是一只鸭子,知不知道曾经有多少人连我的衣角都碰不到?”
这话一点威胁都没有,适才她的裙摆已被很多人都碰过,甚至踩过。
一只畜生,哪能听不懂人话,韩千君恶狠狠地道:“再不放开,我把你炖了!”
不知者不畏,鸭子不知道她身份有多高贵,见她挣扎,竟比她还凶,一嘴啄过来,韩千君冷不防挨了这一下,气得去追,谁知那鸭子反扑回来,还会飞。
如今这是连鸭子都敢与她叫嚣了吗?
若对方是个人,她还能逮住一顿捶打,可这只凶鸭…太灵活了。
打不过只能跑,“辛公子……”韩千君发誓,回去后她要顿顿吃鸭肉。
—
内院廊下,学子刚从课室出来,挨个同立在廊下的一道青色身影行礼,“先生辛苦了。”
“嗯。”
“辛公子!”
廊下的青衣公子应声转过头。
终于见到了活人,韩千君看着那道实则只见过一面的身影,却彷佛与他乃阔别已久的旧识一般,顾不得自己此时的形象,横竖次次见面皆是一身狼狈,面子早丢完了,命要紧,到了跟前,韩千君几乎带着哭腔呼救道:“辛公子,快把这只鸭子宰了……”
有凶鸭在身后穷追不舍,她被迫奔跑,没注意跟前的台阶。身子失去平衡前,韩千君无比清醒,以先前她在皇帝身上吃过的无数亏告诉她,千万不能扑过去,扑了只会跌得更惨,临到跟前了,愣是一个屁股撅天,稳住了脚跟。
同时跟前的公子伸手过来,稳稳地握住了她的肩头,轻声开口道:“是鹅。”
第6章 辛公子年方几何?
原本以为要摔个狗吃屎了,但没有,辛公子扶住了她。
进宫初期她为了得到皇帝的宠爱,使出了浑身解数,跌倒、滑到、摔倒都试过,每回都是她一人倒在冰凉的地上,皇帝还故作转过头来,假惺惺地道:“贵妃怎么总是摔,是没吃饱吗?”,有了比较,更让她在这位公子身上看到了耀眼的光芒,曾经冷脸的皇帝也成了墙头上的白米饭,一点都不香了。
韩千君感动于他伸出的援手,没注意听他说了什么,盯了他一阵自觉有些不妥了,方才清醒过来,问道:“公子说什么?”
辛公子没答她,反问道:“站稳了?”
很稳了,韩千君稳稳地走在他身旁,想起身后追了她一路的丑鸭子,防备地转了个身。
只见先前还嚣张的鸭子,不知何时收起了它的长脖子,往后仰了一阵,胖乎乎的身子一转,摇摇摆摆地往回走了。
这时一位老妪也从廊下快步赶了过来,见韩千君与辛先生立在一道,忙赔不是,“不知先生的客人到访,这呆鹅造了次,得罪小娘子了,奴替小娘子赔不是。”
原来辛公子适才说的两个字:是鹅。
管它是鸭子还是鹅,倘若在国公府,她一定不会原谅,保证今儿夜里鹅肉便会搬上桌,但初来乍到,不能给人留下心胸促狭的印象,暂且就饶它一命。
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不妨碍她向身旁的人卖惨告状,“无妨,我只是被它啄了一口…不,两口。”
辛公子对她的抱怨,报之一笑,挥手打发跟前的老妪退下,领着她往前才道:“尚未寻到看门的人,还不能宰。”
是在回应她最初的那一句话,原来是一只看门鹅,倒挺尽职尽责,宰是不能宰了,人不和畜生计较,见辛公子适才看到她并没有意外,应是还记得,脚步跟在他身后,一回生二回熟,开始了深入交流,“辛公子是先生?”
适才她瞧见此时正躲在柱子后偷看的学生们同他行礼了,还有老妪也称他为先生,应该是这座张家私塾的主人雇来的。
京城内除了世家之外,也有很多想要光耀门楣的寒门。
这些人入不了名贵的学府,请不起有名望的先生,便会在这等简陋的私塾求学,而私塾里的先生大多也都是寒门秀才出身。
韩千君心头已猜出了他的身份。
一个教书的穷先生。
她观察过了,今日他身上那件臬衣的料子也没好大哪里去,价钱还是在一两银子之内。
前面的人并没有与她保持多大的距离,脚步缓慢,似乎在等着她跟上,闻言应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