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告诉蒋氏,这仇结下了,让她等着。”
六公子被她这般当众威胁,神色一懵。
二夫人也愣住了。
多半是兴奋的。
这一年来,她在蒋氏身上受了不少气,脑子本就没有蒋氏好使,又有二爷宠着,回回都落了下风,就差没被气死。
今日早上得知三娘子替她出了一口恶气后,气色都好了,此时见韩千君放下了如此豪言,再也不怕了,当下挺身而出,问道:“六公子,你的母亲是我。若你说的是蒋氏,你该叫姨娘,我且问你,何来的欺负一说?妾本就是‘奴才’,今日乃除夕家宴,前来参加宴席的都得是国公府的主子,六公子若是不想来,想陪你姨娘,没人拦着。”
六公子从未见过二夫人如此挺直脊梁与他说话,合着这才是真正的仗势欺人,胸口急促地呼吸了几下后,转身便冲了出去。
二夫人又看向四娘子,“你呢,要走吗?”
四娘子没料到二夫人还会冲她而来,愣了愣,再看了一眼身旁正若无其事地饮着,已经不知道第几杯梅子酒的韩千君,垂目不敢出声。
好事就应该配好酒,在她和辛公子的亲事上,韩千君很感谢父母。
为了成全自己,他们主动前去向辛家赔罪。韩千君突然起身举杯,仿佛适才的插曲不存在,同国公爷道:“父亲,我敬您。”
韩国公本以为六公子这一闹,她会不高兴,见她来敬自己,忙拿起了跟前的酒盏,回应道:“好!”
郑氏看到父女俩这番豪迈的做派,深吸一口气,想起今日辛夫人对她夸的那句,“国公爷把千君教得很好。”一时不知该怎么想,正偏过头不忍看,便又听韩千君道:“母亲,女儿也敬您。”
郑氏意外地转过头。
韩千君双颊微红,端端正正立在那,举着酒杯恭敬地道:“母亲曾说女儿会投胎,女儿觉得母亲说得一点都没错,女儿何德何能,也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才会遇到这样好的父母…”
这话换做在场的任何人说出来,都不会令人意外,唯独从她韩千君嘴里说出来,实在让人震惊。
话音一落,屋内便安静了下来,个个目光惊愕,诧异地看着她。
“当初女儿不听父母的劝,进宫为妃,认为这天底下只要是女儿想要的,便没有什么得不到。如今想来,能有那样的自信与傲气,仗的不过是你们的权势,后来女儿撞了南墙,知道何为对错,后悔了,又是靠着你们的权势,安然无恙地回到了韩家。”
“姑母曾与我说,她给我的财富与安宁,是这世上最难求的两样东西。”韩千君不可否认,“我们韩家确实得到了她的庇佑,她的恩情,女儿从不敢忘。”
韩千君抬起头看着呆愣在那的韩国公夫妻俩,继续道:“可还有一样东西,它更难,便是让女儿能做自己喜欢的事,能与喜欢的人在一起。”
“父亲和母亲做到了。”韩千君冲韩国公笑了笑,可眼眶却涩得很,“我很感激父亲没有因为愧疚而逃避自己的责任,感激父亲一直在对辛家赎罪,正因为有了父亲的这些努力与补偿,女儿才有勇气,和辛公子再次走在一起。”
他们但凡把家族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但凡狠下心肠保住自己的名誉,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她和辛泽渊都不会有未来。
她应该敬他们。
韩国公又哭了,“我儿…”
“父亲,有您真好,女儿有了您,这辈子什么都不怕。”韩千君对两人磕了一个头,再起身举起手里的酒盏,“父亲母亲,我敬您们。”
说完,当着众人一饮而尽。
“好!”韩国公含泪端起酒盏,一口全灌入了喉咙,正欲把人拉到自己身边,好好聊聊,抬头便见韩千君又摇摇晃晃地走到了世子爷身旁,“来,大兄长,我敬您…”
世子爷,二兄,二嫂,三叔父,三叔母…
一桌子的长辈都敬完了,终于轮到了老夫人,老夫人虽对她敬酒的顺序很不满,但多少还是有些期待,不知道她会对自己说什么。
韩千君顶着一张醉红的脸,看了她一阵,真诚地道:“感谢您生了父亲。”
老夫人:……
——
当夜辛泽渊找上门来时,映夏只道:“娘子今夜醉了酒,已经歇息了。”
没告诉他真相,娘子今夜知道与姑爷定了亲,一时高兴,把府上所有的人挨个敬了一遍。
辛泽渊没去打扰她,迎着风雪来,又踏着风雪而回,“让她好好睡,明日我再来。”
翌日韩千君醒来头还在疼,对自己昨夜发挥出来的酒量印象稀薄。直到一向对她不怎么温和的郑氏,一早突然来了小院子里,坐在她床前,探手摸她额头,柔声问她:“头疼不疼?”,断了片的回忆,才慢慢地涌了上来。
韩千君:……
想失忆怎么办。
实在不习惯郑氏突如其来的温柔,韩千君愣是在被子里多捂了半个时辰才起来。
刚起来,便见蒋氏哭哭啼啼地带着六公子跪在了外面的雪地里,求她的原宥。于是映夏把昨儿晚上她放下的豪言,告诉了她,“娘子说,要收拾他们。”
自己酒后惹出来的事,总得善后,韩千君把二夫人叫了过来,让她把人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