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德皇后听进耳里,心里却是另一番感触。
国公府的事她并非不知,府上发生的每一件事都会有人禀报。老夫人抢了她的银子,老二后宅的一摊子破事,见韩千君一句都没提,昭德皇后甚是欣慰,韩家几个姑娘,看似她最粗枝大叶,实则心头门门清,什么都清楚,报喜不报忧,从不会给人添堵。
午膳,昭德皇后留她陪自己一道用,备了一桌子韩千君爱吃的菜,临走时又给了她一匣子金和一匣子珠宝,韩千君也没客气,乐呵呵地收了。
进一趟宫如同赶趟,用完午膳韩千君没多耽搁,与昭德皇后辞别后,便去了漓妃娘娘的宫殿。
韩千君离宫那阵,漓妃娘娘正是受宠之时,陛下几乎每日都会歇在了她殿内,人站在外面隔着宫墙都能听到屋里的欢笑声,后宫的嫔妃们无人不艳羡。
可这回到了漓妃的宫殿,入门却一股子冷清,往日的欢笑声没了,门口还有好几个身强力壮的嬷嬷守着,短短一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莫不成两人当真闹翻了?韩千君恨自己乌鸦嘴,咒皇帝也就罢了,小萝卜也受到了牵连。
守门的嬷嬷并没相拦,一路领她进了漓妃娘娘的寝宫。
在宫中第一次见秦漓时,韩千君并没有认出她,只觉得这姑娘好看是好看,身上却有一股隐隐的孤寂和悲凉。
后来知道了她身份,韩千君便明白了她身上的悲凉从何而来。秦家满门独她一人活着,身上背负着一家人的性命,换做任何人,都不可能笑得出来。
韩千君进去时,漓妃正坐在软塌上,人是呆的,目光空洞,脸色也苍白,与皇帝今日的气色倒是很像。
见到她,漓妃回了一些神,对她笑了笑,“怎来我这儿了?”
韩千君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问道:“怎么回事,是被陛下禁足了?”
漓妃摇头,似乎不想提自己的事,起身去替她倒了一杯茶,落座后目光柔和打探了一番韩千君,苍白的脸上多了一道欣慰,轻声道:“瞧来过得挺好。”
“我就不适合宫中。”韩千君笑着道:“还是外面的日子过得自在,没人看管着,指责我这做的不好,那做的不好,闷了,想出去也就出去了。从前我不知道自己身在福兜里,非要到这宫里来走一遭才长教训,倒也并非毫无长进,长这么我也是刚才知道杨柳是什么味道。”
她说着,秦漓则一脸艳羡地看着她。
韩千君不忍看她的目光,担忧地道:“小萝卜,到底发生什么了…”
当年的秦将军乃韩国公一手提拔起来,两家的关系亲密地如同亲兄弟一般,长辈们交好,晚辈的关系也好,比起府上二房的几个姑娘,韩千君更喜欢与秦家的小娘子玩。
秦漓头上原本也有两个哥哥,同韩千君一样,被宠得无法无天,性子从小就傲慢娇气,两人为此不知道打过多少回,可就是这样的打打闹闹,两人却成了形影不离的好友。
八岁那年,昭德皇后为稳住秦家,与其定下了亲事,若无那场灾难,秦漓如今应该嫁给了先太子,先太子登基,她该是大周的皇后。
但现在,先太子战死,她成了当初二皇子的宠妃。
认出她后,韩千君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但自己能让的能给的,韩千君都愿意给她,“小萝卜,我一直在你身边,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
秦漓眼里的憧憬慢慢散去,摇头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路,季婵不必为我难过,也不必来怜悯我,安心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就好,秦家的债,只能我自己一人去讨,任何人都帮不了我。”秦漓突然一笑,问道:“你知道陛下为何要替秦家翻案吗?”
韩千君一脸疑惑,难道不是怕被她敲诈?
秦漓垂目,盯着自己的一双手,喃声道:“我捅了陛下一刀。”
韩千君:……
难怪陛下脸色不对。
韩千君愣愣地看着她,想说一句你怎如此糊涂,弑君乃死罪,突然又意识到此时她人正好好地坐在自己跟前。
韩千君无比庆幸自己醒悟得早,及时退了出来。
其实从一开始,韩千君便知道自己和皇帝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她喜欢美好的事情,凡事不愿意悲观,喜欢开开心心地活着,可皇帝身为一国之君,需要的是心机和城府,需要带着她永远也学不会的眼光去看这个世界。
秦漓则不同,她一出现,彷佛就与皇帝在同一个世界,韩千君进不去,也想象不到他们看到的是什么,更体会不到他们眼下正在经历的风浪。
她能做的,也就只剩下了怜悯。
今天韩千君进宫,韩国公必然也知道,秦漓交代道:“陛下已答应了翻案,便不会食言,你回去告诉韩国公,秦家的事不用他插手,朝中太上皇的势利尚在,辛家返回官场之后,薛家一派最近咬得很紧,单靠昭德皇后一人,还做不到能永远护住国公府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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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安殿。
皇帝正召见金科三甲。
状元、榜眼、探花三人的势利分布得很均匀,皇帝,昭德皇后,薛家各占一人,均是出身于世家,没有一个是寒门。
赏赐的官职也没什么可考虑的,早就拟定好了。
辛家大公子,赐官翰林院修撰,从六品官职。国公府三公子韩韫与探花朱瞻,同赐翰林院编修,正七品官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