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一个糙县令(101)
“不劳烦。”
陈君迁没有撒手,直到将他送进屋中又关上门,这才回到树荫下继续修他的桌椅,“当当当”敲了两下,抬眼看向站在两步远的地方蹙眉看他的沈京墨,一脸无辜道:“怎么了?”
沈京墨困惑不解地蹙起眉,看看被陈君迁紧紧关上的房门,又看看他,没有说话。
两人继续沉默地修起桌椅来。
学堂的桌椅大多是便宜买来,本就不算结实,加上年纪小的孩子坐不住,边听课边晃腿,扭来扭去的,榫卯的凳子难免会弄坏。
陈君迁每修好一个,就要沈京墨坐上去试试,但凡有一点摇晃都要返工再修。一来二去,耗了足有两刻钟,也才修了一半。
这期间,沈京墨回家去取了些吃食和水来。刚回到学堂院中,就看见书生腿脚似乎好了些,正缓慢地在院中走动。
不知是不是瞧见她来了,原本漫无目的随便走走的书生,突然朝着陈君迁所在的树荫去了。
“陈大人辛苦了。”书生说着,也搬过一个板凳修理起来。
只是他一看就不擅长这些,一张板凳还未修好,就一锤子砸在了手上,指甲顿时便涌上血,黑了一片。
书生口中发出一丝痛呼。
沈京墨原本在两人身后不远处的石桌上摆放吃食,听见这一声,忙走了过来。
陈君迁也闻声抬头,嫌弃地看了一眼粗手笨脚的书生,一把将他手里的锤子拿了过去,抢在沈京墨走到之前抓住他的手瞧了一眼。
“没事儿,过两天就好了……”
他话未说完,沈京墨也已走了过来,低头一瞧,立刻道:“都有淤血了!我去弄些药来敷吧。”
陈君迁皱眉——这点小伤有什么好上药的?她再走慢点过来伤都要好了。
书生看了一眼陈君迁的表情,忙一脸愧疚地拦住沈京墨,面色苍白道:“都怪小可手笨,一点小伤,怎敢劳夫人这般上心。”
“付公子的手是用来教书育人的,不善做粗活岂不正常?我去弄些止痛化瘀的药来,公子不必与我客气……”
“咚——”
沈京墨与书生正在相互客气,冷不丁听到一声闷响,都吓了一跳,转头往声音处看去。
只见两把锤子被扔在地上,原本坐在隆起的树根上的陈君迁已经站起身来,招呼也没打,往学堂外面走去了。
“陈大人……”书生面露担忧地看向沈京墨,“不会是生气了吧?”
沈京墨盯着陈君迁远去的背影,只觉得他这火气来得莫名其妙,便安慰书生道:“付公子多虑了。我先去弄药来,这些桌椅不急。”
她飞快捣好了药,交待过书生如何上药后,见陈君迁迟迟不归,只好回家去找他。
他今天着实奇怪,她可不想无端受他这份气,必须得问个明白,她到底哪里惹到他了。
可到了家里,问过陈川柏,才知道陈君迁并未回过家,陈川柏还以为他此时仍在县衙。
沈京墨不禁担心起来。
虽说他在村里不至于遇到什么危险,但看他回来的时辰,想必未在县里吃过午饭,走了那么长的山路,又帮她修了半天的桌椅,不吃饭怎么能行?
纠结片刻,沈京墨拐弯抹角地从陈川柏口中得知,陈君迁以往心情不好时,总会去饮马河附近一个人躲着。
她没向陈川柏解释原因,装了些菜饽饽和水,挎着小篮子脚步匆匆地往河边赶去。
饮马河畔。
此时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村里人都在家中歇晌,河边冷冷清清,空无一人。
沈京墨找了半晌,河岸两侧都没有陈君迁的身影。
莫非他不在这里?
静默片刻,沈京墨轻叹一声,转身欲走。
不远处,却突然响起一阵笛声。
仔细一听,竟是之前她与陈君迁一起上山采香骨朵时,他用树叶吹给她听过的那首曲子,说是陈大采药时若与他走散,都会吹这首小调找他。
沈京墨当即提起裙摆,循着曲音找去。
声音是从一棵老树上传来的。
她还未走近,远远便瞧见一片苍翠绿荫中,一个人影靠坐在离地一人多高的枝干上,一腿伸平,一腿屈膝而坐,阖眼倚着树干,手中捏着一片叶子孤独地吹奏。
微风吹拂,满树叶子轻摇。
等她走到树下,曲子也刚好吹完最后一声。
她仰头看他。
陈君迁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放下树叶,继续闭眼坐在树上,仿佛不知道她在树下。
沈京墨轻拧眉尖,开口唤他:“大人可用过饭?”
他不答,眼也未睁。
“……”她咬了咬唇,“大人是在生我的气?”
从方才在村口遇见他,他就一直在生气。
可她不懂:“我何时何故惹了大人不快,大人总该与我说明白。”
他还是缄口不言。
沈京墨等了他片刻,见他还是不愿开口,她心中也升起了一股火,也不想再问他为何生气,转身就往回家走。
走出两步,想起臂弯还挎着篮子,她脚步一顿,回过身去把篮子往他眼前的树枝上一挂,心中狠狠说了句“爱吃不吃”,转身又走。
这次她走得很快,像是下定决心不再管他了。
走出一段距离,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树叶晃动的声音,紧接着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沈京墨抬起的脚步犹豫了一下,还是坚决地往前走去。